果然在这里等着，伊笑在心里大肆叫屈。不就是说过一些佛门外不产粮麻，内不产和尚吗？不就是说过外不事君主，内不事双亲吗？不就是说过万事皆空，唯功德箱不能空吗？
这就成了佛门的无缘？那些话不早就没说了？
确实，慧苦刚听到伊笑冒出此类话语时很是震惊，震惊之余便下了封口令，伊笑就再也不敢提及。
伊笑面诚心活，口是心非：“徒儿不明，尚请师父赐教。是徒儿办事不力，还是又忤逆了佛祖？”
“你难道还不明白？你不是一般的人，你是个可以出息的人，只要你能找到你的缘分。”
“何谓出息？做个抄经的和尚就挺好。”伊笑辩解的有些弱，语音不大。
不过慧苦是个修行之人，蚊呐之声尚且可闻，伊笑之言自然是字字在耳。
十几岁的孩子，没那么大的远见和报负。在伊笑看来，只抄经书，不挨皮肉之揍，然后还余些时间去迷雾森林猎些野兽、“钓钓鱼”，混些吃食，这样的日子就挺好了。
穷人要求不多，半升米就可唱歌。
“忤逆！你不是一般的人，甚至不是这个世界的人。你可明白？”慧苦斥责，恨其不争。
伊笑低头，不好意思地抚摸着自己的光头。
慧苦仔细端详着伊笑，叹息一声：“十年前天降异物，灵识所测所降异物内有生命气息……为师就在那个时候、那个地域遇到了你们。”
啊？这消息很雷人。不过，对伊笑来说，并不可笑。他自己也记得三岁的时候确实遭遇了异样。
很早以前的生活不是这样的。
那时很优裕，也很平和。
伊笑的头脑中经常会有一些这样的片断，另一个世界的片断，那里高楼大厦、路宽人稠，钢铁的车子也很多，很是热闹……
有一个晚上特别热闹，好像来了好多东西，有些与人不一样的东西，浑身长着黑色皮毛……然后一切就变了，少了父母，多了一个姐姐，很快又多了一个师父。
更奇怪的还有每个晚上都会做的梦，一个奇怪的梦。
在梦里，伊笑是另一个世界的人，还有着固定的身份。
每次都饰演同一个人，在那个世界里生活、学习……
为人孙，为了子，为人弟子，为人同学……
“你还在做那个梦吗？”慧苦知道伊笑的疑惑。
伊笑刚到流云寺不久，就用这个疑惑请教慧苦。慧苦也无解，只是笑着要他接受。
现在的伊笑很后悔，他觉得自己应该守住这个秘密。师傅既没有给他解决困惑，还常拿来提问。
伊笑对师父的盘问很警惕，当然也很难回答。
此时的伊笑虽然很不想认，可是却不敢撒谎开脱。
不是因为诚实，而是因为现时与师父的关系太脆弱，此谎一出，信任全无。
“习惯了，也就那样。”伊笑不愿多说，力争淡化。
“还是那么清晰？”
一切都是亲历，所有皆是亲为，怎能不清晰？伊笑却不想这样回答，只是笑了笑：“生活琐事，记不记得也于事无补。”
“那是个什么样的世界？”慧苦点了点头，又问，“他们修行吗？”
“他们修万物，而不修自身。”
“修万物？”慧苦有些疑惑。
有事弟子服其劳，伊笑尽管不想谈论梦里的世界，慧苦表现的很好学，伊笑也只能认真作答：“他们为饱口欲，圈养牲畜；为居舒适，大起高楼；为快移动，大造舟车。最突出的是他们造了一种铁鸟，可载人如圣人一般飞在空中，一个日出日落，能达到他们所想去的地方。”
“不过，却忘了根本——锻炼自身。”
“那里也有日出日落？”
“感觉上跟这差不多，也有日月星辰，甚至连北斗星的位置也没差多少。”
这事伊笑也曾疑惑过，梦境跟现实是否真是同一位面。可是反差太大了，梦里是高楼大厦，人流接踵，现在是高山孤寺，晨钟暮鼓；梦里是高富帅，现实是人肉沙包……
“你在那个世界是什么角色？遇到了什么重要的人吗？”
“我是学霸兼高富帅，女同学的心中……”慧苦油光瓦亮的光头给伊笑提了个醒，伊笑憋住了后面的话，因为与佛门有忤。
“学霸？高富帅？”时代的差异，有些名词确是拗口难懂。
伊笑解释了两个名词，慧苦却不忘了问：“那个世界真的没有修行之人？”
这是明显的不信任，伊笑也能捉摸出来。不过，人处弱势，有些情绪不好表达。当下的伊笑只得眉头微皱，仔细想了想，又摇了摇头：“有些兵丁倒是也炼些武道，他们捶炼身体大多用的是板砖。”
伊笑想到了有些影视片里特种兵拿板砖拍头、拍胸的场面。
板砖是初级工具，只适合最初的炼体，伊笑十来天就走完这程。相对于棍棒来说，板砖接触面大，压强小，很是温柔。
棍棒是中级阶段，刀剑等锐器是高级阶段，尖锐而又带转动才是炼体的终极武器。能承受此物袭击，才是武道的高峰。站于高峰者，就是面对修行之人，也不怵。
只是能炼成武道巅峰者太稀，甚至比修行者的圣人境还少，而他们最多能抵涅槃境的修为。再加上寿命短少的缘故，武道终为大门派所弃。
“可想知道你是谁？来自何方？”慧苦表现得慈眉善目，语气也和蔼。
这不是废话？这不仅仅是某游记里经典的台词对白，而有灵智的生物都爱探讨的问题，熊孩子们不就没少拿这个问题考验父母的智商。
伊笑觉得自己是最有资格问这个问题的人。
佛门不生产小和尚，流云寺清一色的男性光头，肯定是结不出小光头这样的果的……
自己又跟其他师兄弟不一样，不知根基，不知父母姓甚名谁……
“寻根究源，人之本性。还望师父告之。”
慧苦用手向上指了指，这不是指屋顶，而是指的天空：“你也许真来自天上。你姐伊芳确实是伊家堡小姐，你却无处觅来。当初我委托郡守查访你的下落，十年过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