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女还在方玄的脑海里挥之不去。
他浑浑噩噩的在临安城里荡了好一会儿，直到太阳下沉，双月初升，肚子有些饿了，才匆匆回到学府里，把身上的夔木盒子也放好，跟着苏教习还有几个师兄弟们一起吃晚饭。
苏教习一脸愉悦的模样，跟着方玄的怏怏不乐不一样，其余的孩子脸上喜悦之情也是露于言表，一个个都欢快的笑着，不大安静。
“方玄，你可能还不知道，这次秋闱，临安府拿出了一些珍贵药材，每位参考之人都有份，我给你还有师弟们弄来了一些，配着上古的方子，可以做几次药浴，你看看能不能争取圆满洗髓。”
“苏老师，为何朝廷这次如此大方啊，记得去年还有原先都是没有这样的优待的。”一个比方玄稍稍大些的少年说道。
“据说这次我们临安府尹大人跟平江府尹打了个赌，就比那边考中的人数多，所以，不光是我们这边武生有优待，文生那把一样的有，不过我们武生向来先考，录取也是一目了然，更是重要一些。”
大魏虽还是将就食不语，不过这修武之人就没有那么多规矩了，江湖上喝酒与杀人也是抬手间的事情。
苏炳生练练吃了两口饭，看着少年们殷切的目光，咽下有些鼓励的对他们说道：“其实一年不中也不要紧，明年继续，反正去年殿试才考完，要成为天子门生也要等上三年。”
苏教习不过是安慰他们，若是自己培养出一位天子门生，不说其他，礼部都会下赐自己一些神物，只是这不过是一些幻想罢了，也就这方玄资质最好，只是…
“方玄你今日是怎么了？今年若是考不上也不要在意，日子还久，以你的资质以后这朝廷上的将军定有你一份，若是闯荡江湖也是肯定会闯出一些名堂的。”
一听到苏炳生说这些话，先前那些欢笑的少年们心里有些不舒服了，尤其是其中那位最大的，他叫顾平震，家里不是寒门，却也不是大富之家，家里做些走南跑北的生意，认识一些人，在方玄没来之前他一直是这些孩子的老大，之前跟方玄一起考取了童生，天赋虽不怎样，但是蛊惑人心却是一流。
今年跟着苏炳生的这些孩子有四个都考取了童生，于是苏炳生就除了初武堂之外也在下面教导这几个天赋稍好的孩子，可是他们比起其他少年要强，却总比不过方玄，而苏教习总是夸他，无论天赋悟性、资质努力，久而久之都对方玄产生了敌意。
“学生并无大碍，是对于听到府尹大人的这个消息有些欢喜，巩固一下筋脉，考中了去了州立学府说不定就可以弄到神物了。”
“是啊，我那时候心里也是这样打算的，罢了不说了，你们先吃吧，我去把药材拿过来。”
说着就起身离开了，见苏炳生走远了，顾平震看了看方玄说道：
“方师弟，不知你这次秋闱有没有信心呢？”
方玄微微一笑，并没有答话，眼睛冲着他眨了眨，走了。
“顾师兄，这方玄真是目中无人。”
“别说了，你打的过他么？打又打不过，再说了，目中无人，我就是不是人了？”
“师兄，我不是这个意思。”
方玄没空理那些“师兄弟”，在自己房间里面盘腿吐纳，一会儿就热汗阵阵，忘了那些繁琐无聊的事情。
吐纳之后，方玄走到书台想了一想，拿起一杆画笔，闭上双眼。
研墨、添香，一气呵成。
一笔一笔画那个少女。
少女坐在秋千上，淡墨清香，无墨求染。
而这下笔的少年认真模样，也是眉眼如墨，清秀小生。
纸绢上山水是画，画中人却是栩栩如生，少年是人，却也像是画中人。
谁料画了一半，苏教习来敲了敲门，方玄心里颇有些无奈，少女还没有画好，那庄园里的山水也才刚刚分层着色，那画廊，那池水……
方玄动作有些慢，放下笔墨，收好了纸绢，才打开门，看到苏教习手里提着黄色纸袋，看来是把药材给送来了。
“我顺便把药材给你带了过来，一个星期的量，最好是睡前的时候药浴，上面有说明，该教的我都教了，我也不多说了，我给顾平震他们几个送一些，你好好加油吧。”
说完，苏教习就走了。
方玄拿着药材，刚才心里的那份意境似乎消失了，他打开纸袋发现是一些野山参，还有些珍贵药材。
苏炳生跟他安排的是一座小屋，后院也是有的，他拿起一个大鼎，下面添着一些燃木，把一个星期的药材都给扔了进去，居然还有一些蝎子蜈蚣，不过都是些尸体。
等到鼎中水煮的沸腾，黑烟阵阵，方玄毫不犹豫的跳了进去，一下去沸腾的水就将身上的皮烫掉了一层，他一边默念吐纳，全身涨热通红，隐隐发出一丝暗金色光芒。
而别处院子里也传出这样的喊叫，有的声音没有持续一下就消失了，似乎是放弃了，而学府并没有监督他们的义务，一个人的成长只有自己来掌控把控，究竟走到哪一步自然取决于自己。
苏炳生跟一位老人站在一起，眼前是所以正在药浴的学生，只是大部分的学生都只坚持了一会儿，还有一部分感受着沸腾的温度就畏首畏尾，选择放弃。
“你的这位学生不错。”
老人看着方玄的院子，****的上身裸露在水外也是红赤色，他咬着牙齿，浑身的气血都在流淌。
“也就只有他不错了，前途不可限量，说不定便是来日的天子门生，似乎出自寒门，可惜了。”
“你以为所有寒门子弟都和你一样么？更何况……他并不简单。”
“府尹这样说，学生真是……”
“去拿一年的分量给你那个弟子，我累了，去吧。”
……
方玄并不知道此时有人在看自己，他只觉得浑身的力量。
“似乎又开始了一次换血！”
气劲在筋脉中流动鼓涨，背上的一根龙骨似乎有无数根针在刺，而整个人身上的就像是爬满了蜈蚣，在撕咬自己身上的肉，更不要说这火热的温度了。
方玄开始念出那段复杂音阶，似乎在这样的状态中，脑海之中似乎浮现了一句话。
而这句话似乎就是那些古怪音节之中的一句，那些字都是蝌蚪形状，似乎浑然天成，每一个逗点，还是每一个字的位置都蕴含着道理，这一个个字符，构成的一句话——
夫道不欲杂，杂则多，多则扰，扰则忧，忧则不救。
就是这样的意思，他没有认识过这些字，但是似乎就是这样读这样理解。
满天的星辰，拱卫着天上两颗月亮，无垠的星空真亮。
方玄记下那些形状，只是这样的句子没有出现第二句，他抬头看向天上星辰。
每一道符点，每一个颗星，勾连成线，线又成图，他忽然想起那些蝌蚪文！
“这！就是星图！”
每一个字就是一片星空！
一时刻脑海里轰隆一响，打开了一处魂窍！
阳神之道反而先行一步！
他手腕上那道傀儡纹，此刻更亮了一些，也跟小了一些，不过他现在也没有感受到。
无数星辰在他脑海中出现，最后化成了眉心的一座小山。
“方寸？”
“方寸山！”
方玄念出这三个字，他第一次见，却好像是见到了一个熟悉的老友。
……
等到他醒过来的时候已经是半夜三更了，大鼎中的水已经煮的清澈，似乎药力都已吸收。
他站起身来，只觉这样的温度已经适应，处理了之后回到房间之中也睡不着，对着镜子看自己有没有什么变化。
据说青莲剑仙李太白开启的第一魂窍便在眉心道宫，眉心出一道青莲，神异无比，自己……
“怎么没有方寸山呢？那山真好，只是方寸山到底是什么山，只能等老头回来了。”
方玄想了想，就拿出早上那个夔木盒子，看了看手腕上的那道纹，心想也不知怎么才能用，据说说辅阳神道，自己都开窍了。
打开盒子居然发现了一封信：
等你看到这封信的时候，我应该已经离开这临安很久了。
我承你家老头的情，观潮时本想见上一面，没想到天波府的人也在，一耽误老头就把你留在临安跟书道人走了，想必又是做一件惊天动地的大事，他应当不知我也在此处，毕竟也过来这么久了。
这江湖并不好混，虽与你说活不过十数句，但是你真的很你的父亲长得很像，免不得想起当年，我总是有很多问题问他，他都一一为我解答，你可能现在也有很多疑问，可是我并不能告诉你。
赠与你的是明月心，愿你可以好生待她，我唐门之谜不传外姓，其实是每一个外人说道的傀儡都相当于我们的朋友，或者儿女。
你以后若是有余力，水龙吟有颠覆之祸时候帮上一忙，如果见到红妆姑娘帮我问一声好。
江湖要乱了，希望你不要死，愿你好自为之。
——唐寅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