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给你们把关,要是有人来了我就咳嗽一声。”妙黎说完,便到了树丛的边沿张望。
我们对视了好一会儿,谁都没有开口的意思。
“你……”
“你……”我们竟然同时开口。
“你先说。”
“你先说。”
这次又是一齐开口。说完之后,便是一阵静默。
“青衣还好吗?”我压低了嗓音。原本是打算质问,这些年他到底把我当做什么,但一上来就逼问显得不合规矩,终究没能开得了口。
“她依旧住在秦艽阁,偶尔去后厨帮忙。”轩哥哥话语间也有一丝尴尬。
“那她过得开心吗?”临走前,我要李师傅好好对待青衣,不知他是否兑现了自己的承诺。青衣这傻丫头,完全可以跟李豫归隐山林,过逍遥快活的日子,可她偏偏要等我回去。谁知道我有没有机会活着回去呢?
他一脸的茫然,我想了想,轩哥哥着眼于大局,又怎么会关心一个小小的侍女呢?于是改口道:“算了,当我没问吧。”
“珝如……”许久没有听到有人这样叫我了,从前别人这样称呼我的没有几个人,他们大多只叫我“珝如姑娘”。那时候,直接称呼我名字的人,总是给我一种莫名的温暖。可是如今只要一听到“珝如”两个字,我便会想起紫苏曾经告诉我的那些话——你以为他对你有意?他只是为了弥补自己当年的过错,把你当做雪儿替身罢了,你该好好感谢雪儿公主,这么多年,殿下待你这样好。
从前的种种好,现如今都变成了一片片冰刀,直扎入我的心口。
谁都不想成为别人的影子,尤其是代替别人被爱。就算我家破人亡、孤身一人,也不会卑微到替另一个人承受他的关切!
“殿下是要给我避子药吗?”我冷冷的说,“那大可不必了,凌文渊从来都没有碰过我。”
他定定的望着我,眼中闪过一抹惊诧。
“殿下若是信不过我,只管给我下降头就是。”他还是不信任我,我心里冷笑。
“我不是这个意思……”他的眼神沉了下去。“那件事,是我不好。”他垂下眼去,看着地面。
“殿下就不要说笑了,能用我的命换来皇后的倒台,再合算不过。”想起凌昊攻城那天的惨相,我不得不佩服这个连环计。
让莫阳带走陆伊涵,毁坏陆府和凌文渊的联姻,安插自己的人手埋伏在凌文渊身边,然后几次三番派人追杀我二人,依照皇帝的性格,一定会怀疑到沈氏头上。所以他们让水香留在凌昊身边,根本就是为了在关键时刻给皇后最后一击!他们料定皇上顾及张家和沈家的势力,所以便鼓动凌昊杀父夺位,坐实“谋反”的罪名,让皇后党羽成为千夫所指,一败涂地。
这一个计划完成了,而且还得到了陆嵩的支持,那下一步呢?我又被怎样利用?
他的眼中有些凄然,“你一定要这么认为?”
“我说错了吗?紫苏已经把一切都告诉我了。”我淡淡道。
“你变了。”他长舒一口气。
我不觉冷笑一声,“变?我是变了很多。从前只知道非黑即白,可是慢慢的,我发现许多事情根本没有界限,身边的人可能才是那个真正想要害你的人,而所谓的‘敌人’不过是个幌子罢了。”
我的确变了,变得不再一味信任他,变得不再任人摆布,我有了自己的思想。可一直没变的,是对他的心意,这是我没有办法控制的。
他低下了头,没有再说话。在那张阴晴不定的面庞上,我看不出他究竟在想什么。
“不谈这个了。长乐宫里那个叫鬼儿的孩子,倒是能派的上用场。”我抬头望天,让泪水回流眼眶——我们之间,是怎样一步步走到如今这步田地的?
“好,我知道了。”他的话语有些生涩,终于抬起了头,乌黑的眼眸仿佛可以容得下世间万物。
“告辞。”我微微弯腰颔首行礼,转身离开。若是从前,我会回头看看他是否还在原地,亦或是看着他的背影渐行渐远,可如今,我不想再这样了,这种卑微到骨子里的错爱,我受够了。既然放不下,就把他放在那里,一直放着,总有一天会发霉、会腐烂,然后消失。
“主子,不好了!”寸涟见我们回来,急匆匆跑过来,神色忧虑。
“别这样不知规矩!这可是皇宫,由不得你乱来!”妙黎教训道。
“寸涟知错。可是这件事太重要了,奴婢必须告诉娘娘!”寸涟急的眼泪都要出来了。
“罢了,下次注意就好。到底有什么要紧事?”看她的样子,应该不是小事。
“就在娘娘去给何妃请安的空隙,皇上下旨将向家族女向然赐给殿下做侧妃!娘娘,这刚赶走了一个沈玥儿,又来一个向然,可如何是好?而且这事儿没有任何预兆,突然就下了圣旨,肯定是皇上一早就打算好了的。”寸涟紧咬着嘴唇。
没想到他动手这样快,凌文渊不过刚被立为太子,皇帝就把向家女儿塞过来。表面上是偏袒向家,实际上他不过是用制衡之法,防止陆家独大。
“何时迎娶她进门?”
“九月初三。”日子竟然这样紧,他是生怕出一点纰漏啊。
寸涟一脸愁苦,就连妙黎也是眉头紧锁。
我对向家的了解并不多,仅仅前些日子见过向秉德,这个向然更是没听说过。但是向家人才济济,所出的女儿也必然不会差到哪里去。若是遇上个难缠的,能不能自保都难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