漫天的冰雪就如秃鹫般的在天空盘旋不止。
它冷冷的盯着世间的所有人,当然云中堡也不例外。
这场冰雪貌似是倾倒了一切,但又似乎是极其贴心的为早已崩坏的黑岩王座来了一场盛大的葬礼。
冰雪冰冷了云中堡,冰冷了云中堡中的人,也冰冷了人手中的剑。
冰冷了剑中的人。
同样也冰冷了水云一。
她的身子止不住的在颤抖,她仿佛是在此刻才能拥着巨大的伤悲。
她就这么静静地看着春申。
躺在地上的春申。
悄无声息。
而秋凡也就这么静静地看着她。
眼眸中不知杂着的是一种什么样的情绪。
而他也仿佛只能在此刻才能拥着巨大的愤怒。
他愤怒的不是春申。
这个已经被他用云中藏剑完完全全的覆盖的男人,或者说是,死人。
他愤怒的是她,水云一,他愤怒她的态度。
秋凡忽然就这么笑了:“没有人能够在云中藏剑下活着。”
水云一也笑了,只不过是有两行晶莹的泪水滑落,透过了面纱。
“的确没有人能够在云中藏剑下活着。”她轻轻的重复道。
但是秋凡却仿佛对她的反应很不满意,他厉声问道:“你告诉我,你究竟是不是一直在利用我?你其实一直都是春秋谷的圣女对么?你只是想利用我来打败云中堡,同时掌控七十二仙路。”
短暂的沉默。
“就算你知道了这些,又有什么用呢?你又能怎么办呢?”她听到秋凡的质问,只是淡淡的笑了笑,随着泪水的绽放而轻声说道。
“就算我知道了”又有什么用呢。”秋凡怔怔的说道。
他的脸色忽然变得那么的挣扎。
“你说的对,就算我知道又能怎么样呢?姐姐。”他痛苦的说道。
他转身,他跌倒,他沉沦,他哭泣,只是因为他爱上了一个不该爱上的人。
他就这么躲开了所有人,冲了出去。
留下了水云一和春申,还有云中隐士,七十二仙路各宗人马……
冰雪,愈发的汹涌,像是潮起潮落,给予人不断的伤痛。
对秋凡来说是这样,对春申来说是这样,对水云一来说也是这样。
只有谢小青独自矗立一旁,看完了这场旷世的大战,就连他的头发上也落满漫天的冰雪,他的眼中也是。
“你就这样静静地看着他们决一死战吗?水云一,我真是越来越看不懂你了,这个奇怪的女人。”他喃喃自语道。
…
而就在众目睽睽之下,水云一俯身慢慢地将春申拥入怀中。
在俯下身子的过程中,一直徜徉在脸上的白纱忽然就这么被吹开,露出了属于水云一的那张绝世容颜。
“这女子果然是倾国倾城呐,怪不得会让武侠之子和谢小青公子如此的痴迷。”一片议论声纷纷而至,他们都感怀在水云一一直隐藏着的动人之色。
而这些却都已经和他们无关了,只见她紧紧地抱着春申,仿佛在沉睡中的春申,慢慢的走下了云中堡。
此刻没有人敢出手阻止。
“有趣,没有人能够在云中藏剑下活下来。”捕圣的身影慢慢浮现,他望着水云一离去的背影喃喃自语道:“可是他竟然没死。”
…
…
春申的确没有死。
他还活着,当他活着慢慢地睁开了朦胧的双眼时。
一个熟悉的人伴随着熟悉的声音传到了他的耳畔。
“全身各处要穴以及筋脉都有不同程度的损伤,五脏六腑被打的移位,身体被剑芒伤的体无完肤,最重要的是他目前所以的内力都已在之前防御云中藏剑的时候消耗殆尽了。”
这是老板那轻快的声音,仿佛在说着一件十分搞笑的事。
春申用力眨了眨眼睛,总算是看清了老板那张苍老却又显得狡黠的脸庞。
“我以为我这次是躲不过了。我以为我这次是必死无疑了。”这是春申清醒之后说出的第一句话,眼神之中仿佛还心有余悸。
“你的确是躲不开那云中藏剑,这么近的距离,还是以身化剑,你没有死,的确就连我也感到意外。”老板笑嘻嘻的说道。
春申没有开口,他像是略微思索了一下,然后慢慢的说道:“这么说,这里是云来客栈咯。是谁救我回来的?”
“那还用说吗,肯定是老夫我冒着九死一生的风险把你从秋凡那小子和云中堡那一帮老不死的手中给抢回来的。”说罢,他冲着春申笑着挤了挤眼。
春申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他。
“这…反正你现在都已经回来了,还管那么多干嘛。”老板有些尴尬的说道。
春申慢慢地把头别过去,他用着几乎只有自己才听到的声音喃喃道:“阿钰…你究竟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什么?”老板听不清楚他在说什么,忍不住问道。
突然,客栈外面一直被山风刮得猎猎作响的旗子肃静了下来。
飞雪也仿佛在此时骤停。
一个老者缓缓的走进了客栈。
捕圣用余光细细的打量着这家狭小拥挤的客栈,然后把炯炯的目光放到了二楼上的一个房间。
没过了多少,老板扶着春申就这么一瘸一拐的缓步从房间里走出来。
霎那间,六目相交,是说不尽的复杂。
“你就是春申吧,我想我见过你,而你也应该见过我,云南神府七宗堂杨玉冉。”捕圣望着春申二人缓缓的开口说道。
“我就是春申,范春申。我的确见过你,而你也的确见过我。”春申也同样注视着他,不急不缓的答到。
“唔…我想我们第一次见面应该是在什么时候,哦对了,大约是在十年前吧,在古刹之中对么?”捕圣假装思索,然后冷冷的说道。
春申的眼中几乎是无法察觉的闪过一抹震惊。
他没有想到,捕圣竟然这么快就知道了他的真实身份与来历。
曾经的恐怖与压抑一下子仿佛又把春申笼罩。
那古刹,那些黑夜,还有…武侠。
“几年前当我知道武侠身旁不见了一个苦囚之后我几乎没有任何反应。因为那个孩子本来就是用来陪着他一起死的,他死了,他也应该死。本来就是微不足道的一件小事。”捕圣像是在感叹,又像是在自责。
他紧接着说道:“没想到啊,没想到啊,你现在不仅仅还活着,而且还活的好好的,变成了一个武功深不可测的人。你说他究竟教会了你什么?我记得我把他关入古刹里的时候他所有的内力都已散去,他不可能教你云中藏剑,他也没有能力再教你什么,一个可怜巴巴的病孩子。”
春申握紧了拳头,嘴唇闭的很紧,目光中似有流火。
“但是武侠也终究是武侠,天下没有人能够把他关住,即便是他已经内功全无,筋脉尽断。但关的住他的终究还是只有他自己,如果不是他想把他自己关住,如果不是他自己想死,没有人能够奈何的了他…”捕圣声音越说越轻,到了最后仿佛是在自言自语一般。
沉默,良久的沉寂。
春申沉寂,老板沉寂,捕圣也同样沉寂。
不知何时,春申忽然笑了,他说道:“就算他教会了我天下第一的武功又有什么用,我现在已经是一个废人了,和他从前一样。所以这世上所有的事都已和我无关。”
“不,你错了。”捕圣沉沉的说道。
抬头时,他的眼神说不出的复杂。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