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婷婷知母亲处境不好。在外常受人白眼冷遇。告之母亲实情，母亲无能为力，反让母亲担心。
其实婷婷极想找人诉说心中不快。但这个人绝对不能是母亲。母亲每日工作常被人使唤。虽说安排去挂号收费，母亲每日所做工作远不止此。
母亲每日回到家身心俱乏，婷婷看着心疼。婷婷学会做简单的家务。学会端着小锅去住院部食堂打饭。婷婷只想为母亲分忧。如今母亲问起婷婷近况，婷婷不想让母亲担心。
婷婷低低道：“都好的。老师和同学都喜欢我。”婷婷尚不适应说违心的话。可为了母亲，她愿意说些好话宽慰母亲的心。
“果真这样吗？”张圆怀疑。婷婷越发懂事得不像这个年纪。
婷婷笑着点头：“妈妈，是真的。您看看我的作业本。”婷婷从书包里翻出作业本，上面满是红勾。
“婷婷真棒，作业都对。”张圆欣慰地看着女儿的作业本。婷婷读书认字的资质极好，这点或许像了她与国成。
“所以，老师常表扬我，同学也喜欢和我一起玩。”婷婷笑。婷婷想象着那么一天。老师在讲台上如当初在红星公社小学的吴老师在班上大声表扬她。同学们亦与她亲近友善。婷婷幻想着那一幕，脸上的笑意更深更浓。
张圆见婷婷做得全对的作业及婷婷脸上甜甜的笑容信了婷婷所言。不过依旧不放心地问道：“单家的孩子没再为难你吧？“
婷婷摇头。婷婷无法再编出谎言自圆其说。每日同龄人予她的白眼冷遇不亚于单家孩子当初对她的伤害。婷婷怕母亲深究，好在外面有人喊张圆。
“张圆，信。“邱少波惯长拖长音声调让张圆母女喜出望外。果不其然是国成的信。
婷婷己学会写信。在红星公社时给母亲写。如今在县城，便常给父亲写信。
张圆每次寄信的信封里有两封信。一封张圆写的，另封婷婷是写的。
婷婷接着父亲的信，见字如面，如见着父亲一般。此刻的笑脸由衷发自内心。
一家人靠书信联系，大事小情，全在信里说。虽如此，婷婷亦想能见到父亲。自与父亲分开，母女俩难得见国成一面。国成信里写得多是重样的几句话。说自己安好，让张圆母女保重身体。可母女俩拿着信纸看了又看。
02
不知不觉几年过去。国成一家依旧两地分居。国成一年中难得回家几次。每次见婷婷都觉出变化。
“我们家婷婷是大姑娘了。”国成感叹。
“可不，初中生了。”张圆微笑。婷婷愈大愈灵秀可人。只是话少。
“或许女孩子大了便都如此。”国成安慰张圆的担心。张圆觉着有理。婷婷小时候活泼开朗，如今内向得很。
婷婷这些年受的白眼冷遇多了，话少了。周围熟悉婷婷的人们习惯了。在人们眼中，婷婷便是如此。
婷婷以为无争无求必躲得开是非。事实亦如此。随时间久，同学们未如从前那般排斥婷婷。甚至偶尔在游戏少人时会让婷婷顶上。每每此时，婷婷便受宠若惊。她极愿意融入人群中去。加之婷婷功课极好，做不来功课的同学便会抄婷婷的作业。
婷婷有种错觉，她已融入新环境，被新人群接受。直到老师在班上宣布要选出优秀的同学当共青团员。
老师宣布的消息让班上同学跃跃欲试。谁都想当上光荣的共青团员。婷婷也想。可婷婷知趣。
婷婷知道无论如何，她亦不会选上。可婷婷心里是向往的。小时候未当上红小兵是婷婷心中极大遗憾。现如今，光荣的共青团员又一号召出婷婷对荣誉的向往。可婷婷不敢奢望。
婷婷回到家极想对母亲说起班上即将选出共青团员之事。可话到嘴边咽了回去。
婷婷知道这样的话只会让母亲徒增负疚。母亲这些年一个人拉扯她极不容易。
几次婷婷半夜高烧，外面狂风暴雨。张圆身驱本就娇小，不顾一切用雨衣将女儿包裹严实冲进大雨，将婷婷送到医院打针。
这样的事很多，张圆从不告诉国成。只在婷婷病愈后轻描淡写在信中提起。
婷婷知道，母亲因淋了大雨病了。却笑着对她说：“妈妈没事。”
婷婷知道若将选举共青团员之事告之母亲，反让母亲伤心。可张圆看出女儿异样：“婷婷，怎么了？有什么事？”
婷婷想将话扯开去：“没事，我只是想说今天妈妈炒的菜好吃。”
“胡说，你刚才想说的不是这个。”知女莫如母张圆不客气地揭穿婷婷。
婷婷想找些别的由头，终归低头不语。
“是学校里有事吗？有事要跟妈妈说。小小年纪，不要事情都放在心里。”张圆知道婷婷懂事。若有心事一人消化。张圆宁愿婷婷说出来。或许她无能为力改变什么，但至少不能让事情郁结在婷婷心里。
张圆其实明白，家庭出身对婷婷的影响极大。从前爱笑爱闹的婷婷自转学到县城小学渐渐变得寡言少语。张圆常暗自叹气，恨自己拖累了婷婷。若可以让婷婷幸福，她宁愿婷婷与自己划清界限。可是婷婷年纪尚幼如何离得开母亲的照顾。
婷婷乖巧懂事，许多人夸赞张圆有福气。可张圆知道，这全因她的缘故。平日婷婷不说，张圆亦就不问。张圆虽不问，亦知婷婷必是受了如她一般的白眼和冷遇。
如今见婷婷欲言又止，必是有藏不下的心思。
“跟妈妈说说，妈妈帮你分担。”张圆这回坚定不移地望着婷婷，不再由着婷婷将话头岔开去。
婷婷心中有许多委屈，常年积压于心。她不知与何人说。婷婷心疼母亲，不和母亲说。可却也找不着合适的人倾吐心事。如今母亲追问，婷婷必竟是孩子，许多的委屈此时如开阐的洪水泄了出来。
“妈妈，我觉得我是个好孩子。”婷婷道，有泪下来。
“你当然是个好孩子。”张圆轻抚女儿的脑袋。
“可为什么他们总觉得我是坏人，不能当红小兵，亦不能当共青团员。”婷婷顾不得滂沱的眼泪。憋在心里的委屈同泪水一道宣泄而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