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黑了
银月高挂在夜空上,几缕星光在微微闪烁,却掩饰不了这深夜的凄凉。
那远在深山野谷内,有乱碑林立,还有平土坟包,透着超乎寻常的寒意,寂冷的坟土,连飞禽都不愿停留。
明明月光皎洁,却透不过一层浓雾,反倒把这里显得阴森。
成百上千座墓碑乱无章法的矗立,越是深究,那墓碑却越是古老,竟夹着几分沧桑。
在那墓群深处,有一个新堆的土坟,离得近,还能嗅到泥土的腥味。
坟包不大,堆得仓促,十分松垮,一场雷雨过后,又会缩小几分。
灰蒙蒙的山谷内,突然飘起了雨珠,天空上也有低沉的雷声滚动。
雨,由远而近,积少成多。不过几个呼吸间,天空便滑过刺眼的闪电,接着是涛涛怒雷响起,瓢泼大雨而至。
风雨交加的夜晚,把本就寒意渗人的墓地又增添几分冰冷,倘若飞禽走兽入内,也呆不过一个时辰,生生冻死,腐朽之内,化为养分。
坟上无草,寸地满布。
大雨如珠,噼里啪啦砸下,在墓碑上敲击出了清脆的声响,在这个特殊的夜晚,形成唯一的曲调。
那最末端的土坟,太过稀散,堆得匆忙,连山石都未曾填入,当不住这风雨的洗刷。
雨越下越大,密密麻麻,在地上形成了一道道臂粗的水流,朝山谷的更低端流去。
水流冲刷着泥土,瓢泼大雨好似无情的大手,拍击在坟土上,令其肉眼可见的速度溃散、缩小。
当坟包形状已去,唯留二寸黄土掩埋时,黄土也发生形微的裂痕。
见状,那刚刚还小了几分的大雨,又大了起来,狂风乱起,飞沙走石,银雷滚滚,不见皓月。
二寸黄土也冲刷而去,那墓坑内,终是尘土抖动,好似春天破土的竹笋,一顶而上。
一只苍白无色,又带着几许血泥与黄土的手,从中伸了出来。
刹那间,天地风雨动格,雷声不响,持续数息之后,方才如出一辙。
那破土而出的修长手臂,似乎感受到了雨水的润滑,手指在轻微抖动后,下面堆积黄土再次松动起来。
下一刻,一具身躯破土,直挺挺的僵坐在泥土之中。
原本还如豆大的大雨,迅速缩小,依旧绵绵不绝的冲刷着山谷,以及那些陈旧又或新立的石碑。
那破土而出的人,在持续片刻的沉寂之后,猛得喘起粗气来,心脏跳动的声音,更如钟钵敲撞,在寂静的夜里格外的铿锵有力。
足足一柱香后,那剧烈的喘息和心跳动的声音,慢慢弱了下去。
经过风雨的洗刷,那人的身躯,也在雷光下略显清晰起。
可见上身赤裸,下身还有一件泥泞不堪黑短袍。
他有些僵硬的支起身子,呼吸的多是泥土的气味,毫无清新可言。
身高八尺,躯体精壮,一头黑发披散,眉心有青光闪烁,精致五官,双瞳妖艳灿金,还有如星辰般亘古的璀璨,以及望入无底的深邃。
其肌肤如白玉,滑润而不柔。
“多少年了,我的名字是什么,我又来自哪里……”
空灵的声音,好似跨越了时间,从远古传来,清彻透明。
“秦,我姓……秦,名字……是,什么。”他有些头疼欲裂,脑海里封印了惊天之秘一般,一旦触及,痛苦万分,身坠地狱。
“风,……熟悉,……是,风么……”
喃喃自语间,他又扫视了周围一圈,发现除了成百上千的墓碑林立,一无所有。
踉踉跄跄的赤足行走,仅几个呼息,他便感受到了身体的脆弱与不堪,就像灯火烛光,一吹即灭。
他又忍住了周身的剧痛,强行走了几米,结果脸颊一红,一口精血喷薄而出,身体也如稻草一般倒了下去。
世界变很昏暗无色,最后是疼痛袭便全身,沉沉闭上了双眸。
雨依旧在下,没有停息的样子。
时间悄然流逝,临近黎明时分,山谷已暗淡无光,唯有时不时天雷炸起,银光穿透浓雾,照耀入谷内的墓碑上。
“啧啧啧……竟然没死。”
墓群中,响起一道毛骨悚然的声音。
“死不了的,死不了的,有大秘密在身。”
“多少年了……几千年还是几万年,竟然能在我们墓土上安然无恙。”
“不是外界人,他似乎死过一次,但又活了过来,不简单。”
“一月前是谁把他埋进去的,连碑都没立,就匆匆离去。我看这天,也有些不寻常。”
数十上百道可怖的声音在墓群里响起,越来越多,如果被扰了美梦一般。
“看不透过去,看不到现在,看不得未来,不详,不详……”那一座近乎破碎的墓碑上,冒出一缕微火,声音沧桑至极。
“人皇?还是圣灵……又或是至尊么,看不清,窥不得,跟一团雾似的。”
有声音在回应。
“我等被安葬此地,等待不知多少岁月,诸位不如赌上一把,如何?”
又有一座墓碑升起微光,听上去模糊无比。
“无天时代……必须结束……”
那仅有的几座黑色墓碑中,又有一道微光冒光,还有几分色彩。
“他还陷入了心生的梦境,应该快醒了。”
“特别的地方,走出一个特别的人。”
“我们生前记忆也没有,仅仅靠冥冥中的一缕感应,没问题么。”
“没事的,没事的,他快醒了。”
又莫约过了片刻,躺在地上的人,突然发出了咳嗽,随即整个人也清醒起来,可那犹如被斩四肢的虚脱,令他无些力不从心。
好在还是爬了起来,依靠在一座普通的石碑上。
“啧喷……他完了。”
“不过好像没动怒唉,她竟然没动怒,真罕见。”
“她不会还在沉睡吧”
“没有,这个活人的出现,已经令所有残魂都复苏了。”
一片杂嘈喧哗,可听上去,就如同百鬼夜谈,毛骨悚然。
“咳咳!”
他捂住口鼻,依旧有殷红的鲜血染他的手掌,顺着雨水滴落在墓碑上。
“这肉身……万物所铸……还承受不住他体力的力量。”
“肉身一碎,灰飞烟灭。他体内的神识也枯竭了,经不住肉身的毁灭。”
“难怪,难怪。”
忽然间,他背靠的碑上,升起一团雾气来,他低垂的双目,微微睁开。
那团雾气飘到他身前,化作一道花容月貌的倾世人影。然后,坐在了他身前寸许的位置上。
“秦风,你的名字。”
那道空灵的声音,无喜无悲。
“风……秦,风。”
他喃喃出声,正好有风雨袭过。
“你,认识……我,么。”
秦风问,记忆如白纸一般洁净。
“认识不认识你,我不知道,但你要解释一下,你左手上面的东西。”
秦风艰难抬起左手,其无名指上,一枚橙金色的龙戒,正有微光闪烁。出于本能,他眼眸望去。
女子左手上,一枚青金色的凤戒,也在闪着微光。
猛然间,他不自主的说了一句话。
“结束……也,是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