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流风微微颔首,淡声道:“叶都尉既伤了,便让他安心养伤吧,着副都尉暂代都尉前往赈灾,待叶都尉伤好之后再亲自指挥。”
众官员心神一凛,太子殿下这是要收了叶都尉的权啊!
官员们心里都是明镜儿一般,既察觉出了白流风的收权之意,自然不会再没有眼色的上去为叶易阳辩驳。
此次湖州洪灾,叶易阳受此重伤,叶御史定然不会再允许他的独苗留在京城之外。他驻守南境多年,大权独揽,此时若不再收了他的权,届时叶易阳升迁回京,湖州理所当然的成为他的掌中物,叶御史在朝中的地位便更加难以撼动,这绝不是皇帝和白流风想要见到的结果。
叶易阳这一伤,伤的正当时!
白流风视察河堤之后并未立刻离开,而是亲自抚慰灾民,亲切的慰问。他深知,仅仅以此并不能抚平他们经历过灾难后的痛苦,但只求以此绵薄之力,助他们早日安居!
府中的下人找来时,便见白流风席地坐于灾民之中,唇边含笑,清淡的眼神定定的看着正在讲话的百姓,平易近人,亲切和善。
下人不敢打扰白流风正事,安静的候在附近。
所幸白流风看到他,稍等片刻便终了了话题,起身走过去。
下人快速的迎上来。
“殿下,清歌姑娘让小的来报,说是姑娘醒了。”下人不等白流风发问,便立刻道明来意。
白流风闻言松了口气,随即吩咐:“这两日姑娘养伤,万不可让她沾上辛辣刺激的食物!”
下人立时弯身应是。
见白流风虽然面含关切,却丝毫不见归府之意,心中惴惴,不由壮着胆子问:“殿下不回府亲自看望姑娘?”
话音刚落,瞥见男子清寒的面色,忙声告饶:“小的逾越,请殿下降罪!”
他虽是刺史府的下人,可却正是因为善看眼色才能被送到太子殿下跟前儿伺候,殿下虽然从不为难下人,可他的想法也万万不是他们该窥伺的!
这是大大的不敬!下人想通这一点,面色煞白,生怕白流风一个不虞便要了他的命!
白流风觑他一眼,并未放在心上,却也未曾正面回答他的问题,只是道:“回府后吩咐厨房备上清淡的鱼汤,待姑娘起了胃口便端给她用!”
下人应是,见白流风没了旁的吩咐,便出声告退。
转身后,下人才轻抒口气,颤颤巍巍的拿袖子小心的擦去了前额的细汗。
白流风复又走回灾民中央,只是心绪终究少了先时的平稳。
玉挽终于醒了,他心头卸下担忧,却不敢回去见她。
京城到湖州如此迢迢,她为了叶易阳不远万里前来倒也罢了,还不惜损伤自己的身体,用了药物强行拓宽经脉,短时间内使武艺突飞猛进,打败清歌,得以前来!
他纵着玉挽,却也绝不能容许她自己的健康开玩笑!
他更忧惧,担心玉挽一见他便提出去看望叶易阳。心底里的绮念隐隐作祟,最深处的那些他从未直视、却又无时无刻不在昭示着自己存在的嫉妒和阴暗险些将他打垮!
不见,他便能自欺欺人的安慰自己玉挽此来是为了他!
……
灾区的白天对于灾民而言过的很是缓慢,痛苦、悲伤蜂拥而至,整座城里都笼罩着行将暮霭的惨烈。夕阳余晖映照了半个天际,鲜红的晚霞像极了浓烈的鲜血,光彩刺目!
所幸今年的灾情得到了朝廷的高度重视,太子亲临灾区督促赈灾,平日里高高在上的一州官员皆褪去了高贵,深入到百姓之中,抚慰灾民。
虽然伤痛难以遏制,但这些救济之举却也没有让已然得救的灾民枉死!百姓心中总归是得了安心,灾难因着救助倒也没有想象中的难捱。
夜晚将至,白流风依旧没有归府。
清歌心中惴惴,白流风未曾归府看望玉挽总归让她心有不安。纵是外头再忙,也不至于一刻钟的时间都挤不出来!
“……清歌。”
虚弱的声音自身后传来,清歌迅速收拾了自己紊乱的心绪,笑着转身。
“姑娘醒了,厨房备了清粥和鱼汤,姑娘想用哪个?”
玉挽睡了一天,早不想继续躺着了,尽管动一动会牵扯着伤口,宁愿疼些,她也要下去走一走。见清歌只是服她半躺着,并没有要带她走一走、活络活络筋骨的意思,不由摇着清歌的手臂,声音虚弱,却软糯声娇。
“好清歌,我都快躺倦了,你带我出去走走好不好?”
玉挽好声好气的和清歌打着商量。
却被清歌铁面无私的拒绝,末了,还调笑着:“姑娘,你这等娇软听话的模样在我面前可起不了作用,我可不是殿下,素来不会怜香惜玉!”
说着,将被子给玉挽塞好,道:“你既不告诉我你吃什么,我便自作主张让他们把清粥端过来给你!”
玉挽一听到清粥,小脸上的五官都险些皱在一起,不情不愿的喊住清歌:“别啊!好清歌,我要鱼汤!”
她自幼生了病,爷爷便给她做清粥,她早就腻了,没滋没味的粥最是不得她的欢心,虽然她如今还伤着,可也要做个有追求的伤患不是?
清歌也没打算为难她,见她实不愿意喝清粥,便让人舀了鱼汤端上来,一口一口的喂玉挽。
玉挽起初还颇觉不好意思,想要自食其力,一动胳膊便扯到了伤口,不由倒吸一口凉气。
清歌一点儿也不心疼她,白她一眼:“自作自受!以后看你还去不去逞能!”
“冤枉啊!我当时想着反正我也美什么力气了,与其咱们两个都折在山谷里,倒不如助你逃出生天,以图报仇!”
玉挽起初还说的正经,见清歌的面上蒙上一层歉疚,连忙卖乖。
“清歌你看,我想的是不是很有道理?若是你也折在山里,无人知晓我们生死,那岂不是亏大了!”
说着,还做了个鬼脸儿。
清歌被她逗的“噗嗤”一声笑出来,抽出一只手点了点她的鼻尖:“就你精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