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台上,梵朝云的眼神有一瞬的空茫。她看着自己的手,明润如玉,很年轻。
已经不是在冷宫里因为常年吃不饱,要干活,为自己洗衣裳而折磨的骨瘦如柴,枯黄粗糙的手了。
我,这是回来了?
梵朝云把手搭在扶栏上,眼里闪过泪光。
她俯瞰这金碧辉煌的皇宫,亭台轩榭,曲觥流水,花团锦簇……
就是在这里,她满怀雄心壮志的进来,却葬送了平安幸福的一生。
梵朝云想,就算再来一次,她也不会后悔。
国富民安,让楚国的传承不断绝,让百姓不再流离失所,让文化流芳百世,是她终生所愿。
为了做到这一点,别说是献上终生信仰,余生行善积德,就算那个召唤她,说可以为她实现愿望的声音要她献上灵魂,从此世上再无她梵朝云,她也心甘情愿。
她永远不会忘记,在后世,因为传承的断绝,那么多灿烂光辉的文化从此销声匿迹在时光的长河中,无数学者为此深感痛心,却只能徒呼奈何的悲哀。
研究历史的那时候,她就想,如果有机会,能够亲眼见到书中那些光辉灿烂的文明该有多好。上天是眷顾她的,如了她的心愿,只可惜她太弱,没什么能力又爱逞强,最终只能在冷宫中度过余生。
其实入了冷宫,她并不怨恨,或多或少有些遗憾吧。虽然一座冷宫就够她兴致勃勃的研究好久,那时她还发现了一条密道。在大月轻骑踏入皇宫时,其实她完全有机会可以逃走。
可是她没有那样做,她把冷宫中以及冷宫周围的宫女姑姑嬷嬷公公全都送进了密道,她研究过了,密道通往京郊,走的快他们完全可以逃走,加上拿走的金银细软,他们完全可以过得很好。
但她自己却留了下来,那时候她在想什么呢?哦,她想起来了——如果不能阻止文化传承的湮灭,那她就和那些在黑夜中也一样会闪闪发光的东西,一起消失吧。
临死前,她根本不知道要做什么,最后一个念头是,糟糕,还没喂阿欢吃饭呢……
阿欢是一只橘色的猫。在宫里来去自如,很讨宫人喜欢。宫里的贵人也不讨厌它,她也是。
“参见陛下。”台下传来宫人的跪安声。
梵朝云回头一看,便见楚知舟笑吟吟地站在她身后。
少年天子的笑容很好看,只是可惜了……
在她回头之后,楚知舟的笑容骤然消失,被修的很锋利的剑眉一皱,抬手,锃——剑出鞘的声音。
下一秒,少年用来斩杀敌人的宝剑,就架在了梵朝云纤细的脖子上,并划出一条浅浅的红痕:“你不是朝云!说,你是谁?”
梵朝云一脸平静地用手摸了摸剑,弯弯的嘴角勾出了一个甜甜的笑容,用软糯的声音道:“你说的不对,我就是梵朝云。但你也是对的,我不是她。”念到“她”这个字眼,梵朝云的眼神变得崇敬还带着淡淡的憧憬。
这话说的牛头不对马嘴,但楚知舟听懂了。
他放下了手中宝剑,却并未将其收入剑鞘中:“那,她是谁?”
他早该知道的,一个闺阁女子,怎么可能一手建立得起像天眼那样庞大的势力。
只是他那时太需要势力,还有……因为喜欢,自己蒙蔽了自己的双眼罢了。
“她?我不知道。”梵朝云诚实地摇了摇头。
楚知舟愣了愣:“你去处理伤口吧。”
说完,他也不看梵朝云的反应,径自走到了梵朝云站立的地方,望着宫墙外的天空:你到底是谁?为什么不告而别?
可是他永远也找不到答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