堡主清脆的笑声在整个狂云堡传了开来,他对着江书逸道:“你听见了?她说她与你没有干系。你可以走了。”
“沁兰!”江书逸不甘地喊道。
“你听不懂吗?你走!”沁兰大喊着,她的眼神中闪过一丝着急与紧张。
“要走一起走!”
堡主冷笑:“好个郎情妾意。”他的大手又猛地捏住了沁兰的脸,“你爱上他了?”
空气顿时沉默。
仿佛过了半个世纪般,沁兰闭上了眼睛,颤抖道:“你杀了我吧。”
“你以为我不敢?”
“你不敢。”沁兰忽然睁开了眼睛,满脸的坚定,她笑:“我可是长安殿的人。”
堡主抚摸着沁兰的脸,神情突然有些悲伤:“我看着你长大,把你养得这么好,你怎么就一直想着离开我呢……”
“你杀了我父母,杀光了我狂云堡所有人!”沁兰哭着吼了出来,“我以前……那么那么信任你,你却……你却是我最大的仇人!”
“那你也杀了我吧。”堡主用同样的话逼迫沁兰。
他们一怔。
堡主突然低笑:“你做不到……”他低头再次吻住了沁兰,这个吻混合着泪与血,咸与苦。他痛苦地笑了起来,他低头看了一眼插在自己胸口的匕首,又抬手抚摸这沁兰的脸,低笑:“我原来这么爱你……”
沁兰抬手,面无表情地将匕首更深地插入了堡主的心里,她抱住了他摇摇欲坠的身体,“这把刀,专门为你而制。”她抬头,抱住了他的脸,第一次主动吻了上去,“师父,你先走……兰儿一定会来陪你的。”
一日为师终身为父。
原来如此。
“你为什么……不早些动手……”
沁兰不语。
“你还是爱我的……是吗?”
她仍未回答。
“对不起……我爱你……”
又是许久,怀里的人再也不会动了,沁兰才缓缓开口,道:“我也爱你……”
长情愣住,她一直以为沁兰爱的会是江书逸。
长生低声道:“我们走吧……把剩下的时间留给他们自己吧。”
长情侧头看他,很少会见到这样的长生,这样……有人情味的长生,她忍不住凑上头亲了一下他的脸颊,反应过来自己做了什么时,长情愣住,“唰”地一下红透了脸,一个溜烟消失了。
“沁……兰……”江书逸颤抖出声。
“江公子,连累你了。”沁兰愧疚道。
“如今,你还愿意与我一起浪迹天涯吗?”
“对不起,若是没有这些……我们定会是知音的……”沁兰浅笑,“是我配不上江公子,希望江公子能够早日找到心仪的姑娘。”
“……”江书逸没有再说话,更没有挽留。沁兰可能不知道,没有了她,他再也爱不上别人了。从船上初遇,他一见倾心,从此心中再无他人。
“沁兰。”
江书逸抬头,只见一个身穿白衣样貌极品的男子站在他身侧,而沁兰唤他“主人”,想来这便是长安殿的主人了吧。
只此一夜之间,江湖再无“兰公子”,再无狂云堡。
长情蹑手蹑脚地走进了长安殿,却被站在门口的嗣同下了一跳,她拍了拍心口,道:“你怎么站在这里吓人?”
“让姑娘受惊了。”
“长生回来了吗?”
“主人未曾回来过。”嗣同又奇怪地打量了面红耳赤地长情一眼,道:“姑娘莫非做了什么对不起主人的事?”
“……”长情压制住内心的不安,负手而立,轻咳了几声,故作镇定地转移了话题:“你站在里干什么?”
“远远感觉到姑娘的气息,便站在这里等了。姑娘可是收到尾七的卷轴了?”
长情一愣,自己在圣宗昏迷了几日,又忙着狂云堡的事,压根没见着尾七半点身影,莫非是自己在狂云堡的时候与尾七错过了?
“未曾见到她,那我回圣宗一趟。”长情皱眉,“若是长生回来了,不要告诉他我去哪了。”
“……”嗣同还未作答,眼前的人便不见了。
长情前脚刚走,长生便从殿外漫步走来。
“长情回来了吗?”他问。
“姑娘刚走。”
“她去哪了?”
嗣同沉吟片刻,道:“姑娘去圣宗寻尾七拿卷轴了……她让我不要告诉你。”
“罢了。我先将手头的事处理完再去找她。”
“主人……”就在长生要进里殿时,嗣同及时叫住了他。
长生侧头望他。
“沁兰……”他欲言又止,又道:“是我多事了。”
“无妨,你想问什么?”
他一怔,道:“她还活着吗?”
“魂飞魄散。”长生顿了顿又道:“这件事不要告诉长情。”
嗣同呆立在原地许久,心中的悲伤都不曾散去。好个魂飞魄散,在这世间与她相关的事物皆在人间消失,不留一点痕迹。果真是长安殿的作风,毫无……感情。
“你来了?”
长情看着倚在圣宗殿门前的白陶,仿佛早就知道她要来一般,他早早地就在这里等她了,忍不住好奇道:“你怎么知道我要来?”
“给你的?”白陶将手中的浅蓝色卷轴放入了长情怀中,又道:“有只小狐狸让我转交给你的。”
“你打开看过了?”长情狐疑,按理说长安殿的东西尾七是绝对不可能转手给别人的,又问:“她人呢?出什么事了?”
“你问题可真多啊,我该先回答你哪一个呢?”
长情浅笑,“你觉得呢?”
他无奈道:“我可没有窥探别人东西的癖好,那狐狸倒是被迟渊神君带走了,若我没猜错,她便是青丘的小帝姬吧?”
“你怎么知道?”她讶异。
“没有什么我不知道的。”白陶不再看她,而是望着逐渐升起的日出,道:“想不想去一个很美的地方?”
“啊?”长情被他弄得摸不着头脑,只觉自己身子一轻,便被他抱入了怀中,一个恍惚间,便置身另一处。她猛地推开他,刚想“揍”他却被他扳过了身子,背对着他。
长情震住。
眼下是蔓延的山,远山、近山都被云雾缭绕的,山后是一轮初升的太阳,天还未亮的透彻,正是这层昏暗反倒给它带来了一份震撼人心的力量。看着这江山如画,长情被震撼的说不出话来,她不是没有见过日出,而是这样的日出她是真的从未见过,太阳、云朵、蓝天仿佛都近在咫尺,伸手可触。泪水缓缓从长情眼中落下,她将双手放在嘴边,对着日出大叫着:“啊——”
“啊——”
“啊——”
一声又一声,她突然笑了起来,对着远山大喊道:“我是常青!”
回声一声又一声的环绕,“我是常青”一声又一声响在长情耳边。她抹了一下眼角的泪水,有喊道:“我爱你——中国!我!要!回!家——”
语毕,长情只觉一阵晕眩,有什么似乎在从体内抽离,身体也越来越轻,就像是……不再是自己一样……
“长情。”
还未等她多想,她便被圈入了一个淡淡清香的怀中,她抬眸,只觉拿东西又强行回到了体内,接着喉咙一甜,一口鲜血喷在了面前此人的一袭白衣之上。然后,晕厥了过去。
长生的心一紧,抱住她的手也随之紧了紧,他略带怒意地看着白陶,咬牙切齿道:“你究竟要做什么?”
白陶笑了:“能看见你动怒的样子可真是难得。”
“原来你这些年一直蛰伏在她身边,你最好不要让我抓住什么你要动她的把柄……”
白陶脸上的笑容散去,道:“你刚刚也看见了,她不属于这里。”
长生只是更紧地抱住了长情,沉默不语。
“虽然我也错认过,但是你分明知道,她……不是她……”
“……不,就是她。”长生转过了身不再看他,此时他的声音听起来有些悲伤,有些无奈。
“长生!长生!”长情从梦中惊醒,呼喊出声。
“我在。”长生握住了她胡乱挥打的手。
“长生,我梦到我回家了。”她喜极而涕,“我……我好像找到可以回家的方法了。”
长生听她此话,眼神暗了又暗,“你……想离开我?”
“我……”长情语塞,一时竟不知如何作答,便问道:“你昨天怎么会在那里啊?那里好美啊,你知道那是什么地方吗?”
长生一眼看出了她的小心思,“你是想从那里回家才问我的?”
长情像个犯了错的孩子,低下了头,沉默不语。
他叹了口气,还是道:“那是大鲜卑山……”接着他又问:“你就那么想回家吗?”
她忍不住抱住了长生,将头埋在了他肩窝,她刚刚梦到爸爸还有一些几乎不记得名字的朋友了,她有些想念他们。
她背一僵,只因长生竟将他冰凉的五指探入了她的后背,手紧紧贴着她的皮肤轻轻抚摸着,她恍惚记得上次在圣宗她的后肩突然钻心的疼痛,那时候长生也是这样地抚摸,那强烈的痛感才逐渐消失的。
为什么……会这样?
她猛地推开了长生,气氛瞬间尴尬了起来。
她听见长生长长地叹了一口气,她别开脸别扭道:“我……要去任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