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天前,我当年唯一留下能联系到我的邮箱终于带着俞珞的“喜讯”来了。
一转眼,十年的光阴消磨在异国他乡。看着那电子邀请函上,珞珞幸福美满的样子,我眼里一涩,十年都记得我的人,恐怕只剩这一个了吧!
人这一生有几个十年能用来治愈伤痛,能用来幸福。
滑动鼠标,在最后珞珞留下了一段话:
“又一年夏天,我等你做我的伴娘。”
恍惚间,想起以前,某个夏天我们在湖畔公园散步的时候,看见一对新人在拍照。珞珞揽着我的肩说:“夏啊!我结婚的时候,你做伴娘,我们一起美出天际。”
这个世上,有多少闺蜜是我们能一起走过红毯的交情。我毫不犹豫答应了她。
十年的时光,无论或好或坏都沉寂在回忆里。有些人可以无所谓,可是俞珞刚好是那个我离不开的人。当初一意孤行离开家乡,我至今记得韩子咬牙切齿地说:“莫亦夏,你他妈就是个没有心的人。”
看向他猩红的双眼,我无奈地叹了口气,我多想解释,我有心啊!我曾有一颗鲜红跳动的心脏,可是每个受过伤害的人都会小心翼翼保护自己,我不过受的伤害深了几分,我垒砌的城墙厚了几寸。可话到嘴边,才发现多余的解释都是感伤,有些事情我只能自己慢慢咀嚼,慢慢稀释。
我收拾好行李,站在窗前看着对面那浪漫而又艺术的艾菲尔铁塔,这座生活了十年的城市,在我最苦痛、最挣扎的时候,用它的美好与浪漫情怀包裹着我,让我疗伤。这座繁华的都市啊!这座寂寞的城!
终究,我的根,在那太阳升起的方向!
拉上窗帘,我的房东瑞拉已经到了门口。这几年,从我搬到这里,她就像是亲人一样,有时过节也会邀请我去她家里,她有一个爱她的先生,还有两个极漂亮的女儿,她们一家人常常出去旅游,每次回来都会带些小礼物给我。如果说电视剧里是现实的虚幻,那她就把虚幻的爱情过成了现实,我是羡慕的。
瑞拉嘴角微抿,用法语说:“迪恩,真的要走吗?我会舍不得你的,两个小家伙也会舍不得。”
“想家了!”我微微叹息,上前抱住了她。
答应了瑞拉会常回来看看,我踏上了回国的旅途。
俞珞在后来又发了一封邮件给我,告诉我她尽力通知了现在能联系上的同学们,这场婚礼,也当作我们高中十年的聚会。
她婚礼的主题就是“十年”,她和她的男朋友在一起也走过了十年光阴,他们是那年毕业后才相识的。珞珞念旧,人缘又好,这场走过十年的爱情和友情的仪式,我想倾注的感情太深。即使这是个从来不会回复的邮箱,但俞珞的语气间还是那么坚定,就好像笃定我一定会到场一样。
回国之前,我去了法国一家老手艺店。
老板有些抱歉地告诉我,我早先定下的那一对镶钻耳环被一个中国小女孩借走了。
“您好,这个东西是我早先就定好的,您不仅拖延时间使我现在拿不到耳环。而且,这对耳环是我给您的设计图,没经过我的同意而私借他人......”我还没说完。
一个女生提着大包小包跌跌撞撞跑进店里,“对不起,对不起,我来晚了。”女孩一口普通话说着。
“是她,就是这个女孩借走耳环的。”老板送了口气,指着这个女孩。
老板从柜台边走到沙发边上,看着放了大包小包,在自己自己贴身的包包里翻找东西的女孩。
女孩穿着T恤和牛仔短裤,扎了个马尾,额头上齐崭崭的刘海因为汗水和她不小心的扒弄有些乱。她眉眼清秀,没有化妆,微微圆润的鹅蛋脸,看上去可爱又不失气质。
估计是老板在怪她东西还得晚了,她捧着一个首饰盒子有些不好意思。
我走过去的时候,女孩还不停地把手机给老板看。
“我,我,唉那个.....”女孩手里飞快地打着什么,嘴里不时蹦出几个汉字。
老板也很焦急,嘴里的法语噼里啪啦说了一通。
原来,女孩不会法语啊!
“这对耳环是我的,你给我吧!”我打断了他们不和谐的交流,用中文对那个女孩说。
女孩怔了怔,看着我的眼里忽然放着光。
她把东西递给我以后,我里里外外检查了一遍,又拿给老板检查了一遍,“帮我重新包装一下,谢谢!”我用法语给老板说。
老板看了看我,又看了看那女孩,估计自己也理亏,没多说什么,拿着东西走进了柜台里。
女孩看着我欲言又止。
我也没多在意,埋头浏览着小房间里或挂着,或摆放着的各类手工制品。
女孩一直挪着小步子跟在我身后,这年头的女孩,唉!
“哎,小姐,那个……”女孩吞吞吐吐地说。
我转过头看着她,并不打算多说什么。
或许是见我有反应,她噼里啪啦地说了一堆。
什么她是学设计的,什么她很喜欢那对耳环的设计......
这家小铺子,是一家手工制作饰品的家族在经营,都是些老手艺人,偶尔做些小玩意,当然也接一些像我这样提供图样,他们加工的单子。
“你的东西包好了,实在抱歉。”老板说。
“没事。”我拿好东西,绕过女孩走出了铺子,我还要赶飞机。
但好像,这并不是一个插曲,而是一个开头。
女孩和我一个航班。
“小姐,又见到你了。我们好有缘份。我叫孙孟,我真的好喜欢你那对耳环,那是你设计的吗?你也是设计师吗?你是专业的珠宝设计师吗?你在哪里工作啊?.......”女孩激动地问了我一堆问题。
我有些苦笑不得,若是放在平时,面对一个叽叽喳喳的人,我有很多种方法可以让他闭嘴,但是看这个眼神单纯“无公害”的中国女孩,我竟忍不住一笑。
“嘘。”我把手放在嘴边。
女孩好像恍然大悟一样,狠狠地点着头。
我拿过一些工作资料,开始工作。
不知道孙孟看到了什么,我听见耳边一阵轻呼。
“怎么了?”
孙孟着急摇了摇手,随即又用手捂住嘴,透了一个小小的缝问:“我是不是打扰到你了!对不起哈。”
见我没反应,她继续小心翼翼地说:“我只是觉得你好厉害,全部是英文,还有法文嘞!”
我了然一笑,转头继续工作。
中途一个外国空乘来问我们是否需要飞机餐的时候。孙孟因为说不清自己到底要什么,终于向一旁戴着耳机休息的我求助了。
叫醒我的时候,孙孟一脸抱歉,看见旁边的空乘,我立刻反应过来。
简单的几句翻译,孙孟终于拿到她要的东西。
“不好意思,打扰你休息了。”孙孟红着脸小声说。
“没事。”
正准备戴上耳机,她又解释:“我其实会英文,就是不太好,说快了我就听不懂。”
“多说说就好了。”我难得安慰她道。
或许是我太安静,对人太冷淡。后面,她也没在打扰我。直到走出机场的那一刻,我都没再注意她。
把地址给司机后,我扶着额头,靠在车窗旁,微眯着眼睛看着曾经熟悉的城市带着陌生的感觉从我眼前一一滑过。
十年来,我是个极其注意生活规律的人,这一趟回国,估计倒时差也会折腾我几天。
去酒店之前,去以前的高中看了看,老校区已经准备拆迁了,锈蚀的铁门在风中嘎吱作响。
“走吧,师傅,去酒店。”看着倒车镜里逐渐变小的铁门,鼻子有些酸。
刚到酒店门口,酒店前冲出一个人,司机一个急刹,我的身子也不自主向前狠狠一颠。
我惊魂未定,旁边的司机也咒骂起来,只见车前一个熟悉的影子,有些被吓得无措。
孙孟!!!
我结了费用,下了车,在司机的帮忙下搬下了行李。
走到车前时,孙孟还脸色卡白站在原地。
我愠怒道:“你是没被撞,等着司机重新撞一次吗?”
真是个不懂得保护自己的小姑娘,真不知道以后有谁会要她。
被我冷不丁地吼了一句,她缓过神,飞快躲开朝着我这边跑来。
“又是你,谢谢,谢谢。”孙孟有种劫后余生的味道。
我不打算再说什么,抬脚正要离开。
孙孟忽然拉住我:“小姐,你来酒店路上有没有离这里近的药店!”她有些着急。
难道是有什么急事,所以她刚刚这么急哄哄朝外跑?我不禁想。
“这附近,没有药店。”这个酒店附近都是沿海公路,不会有什么药店的。
她一着急,小脸蛋皱在一起,一双大眼睛红红的,仿佛随时就会哭得稀里哗啦。
我忍不住问:“酒店应该有一些常用的药。你不去问问吗?”
“吃过了,酒店的药没有用。”女孩说着就要哭了。
“你生病了?”
她一边摇头一边说“不是不是。我男朋友胃病犯了,很严重。”
男朋友?这个小女孩看上去也就二十来岁的样子,这傍晚时分,和男朋友在酒店.....呃
“那个,我有一些特效胃药和治疗肠胃的药,但不知道你男朋友严重到什么程度,能不能吃。要不,送医院吧!”我试探性地说道,我肠胃一向不好,身上常年备药。
孙孟像是看到了希望一样,一下子由悲变喜,转化之快。
在大厅的沙发上,我从一个小包里拿出一个精巧的药盒。
递给孙孟。
“你确定能吃?”我可不想好心办坏事,这里面的药是某人给我准备的,我也只是知道自己疼的时候要吃哪种,但是听她男朋友很严重的话,我也不知道怎么吃。
孙孟接过药盒,朝我一笑“没事,我男朋友是医生,他知道。”
在大厅等了阵子,孙孟抱着我的药盒跑来,看她脸色,估计我这忙没有白帮。
“谢谢你,我男朋友说你的药都是很好的胃药。你胃病也很严重吗?”孙孟问。
我接过药盒,微微一笑。“还好吧。我建议,你还是带你男朋友去医院一趟,出来玩也得照顾身体。”
孙孟小嘴一撅“没有,我是陪他来参加一个很重要的聚会。他吃了你的药,感觉好很多了,他是医生,我相信他。”
我忽然脑子里想起了穿着白大褂的某人,我也相信是医生的他。
我不再多说,拿起行李走向前台,咨询后大厅里已经没有孙孟的踪影。通过酒店前台,我知道俞珞的婚礼是在海边,经过孙孟的折腾,时间都差不多到了,跟着服务员去海边的步子不禁快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