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的夜晚显得格外寒凉空旷。
乔家
乔伊灵将锦绣阁的事情细细说给乔子诺听，在说到寿阳长公主时，乔伊灵明显发现乔子诺神色有异。
“嗯，你做的很好。乔家不主动惹事，但是这不代表能任由别人欺负到自己头上。安阳伯府的气势是盛，但是我乔家也不是软豆腐，任由人捏。好在今日什么事都没发生。闹了一通，伊灵你想来也累了，早点回去休息吧。”乔子诺叮嘱道。
乔伊灵没动，心里纠结了一会儿，终于忍不住开口，“父亲，今日寿阳长公主在知晓我是您的女儿时，对女儿的态度好像有点——”乔伊灵不知道该怎么形容了，说好不对，说不好也不对，就是给她一种很奇怪的感觉。
“为父跟寿阳长公主是旧识。寿阳长公主知道你是为父的女儿，对你有见到故人女儿的感慨吧。”乔子诺淡淡解释。
真的只是见到故人女儿的感慨吗？那种感觉真的是——
“伊灵你在想什么？为父有妻有儿有女，甚至连嫡亲的孙女都有了。长公主也是嫁过人怀过孕的，只是她命不好，嫁人没多久丈夫就——连腹中的孩子也保不住，至今无儿无女。”说到这里，乔子诺有些伤怀，但还是很快恢复正常，“为父跟寿阳长公主怎么可能会有交集，两个完全不相干的人，以前不会有太多交集，以后也不会有太多交集，你别想太多了。”
乔伊灵暗暗骂了自己一句，她真是钻牛角尖了。
“父亲见谅，是女儿想太多了。父亲也早点休息吧，公事虽然重要，但是也得顾好自己的身体不是。”
乔伊灵离开后，乔子诺一个人在书房坐了许久，直到外面响起了打更声，乔子诺才回过神，动了动有些僵硬的身子，从书桌的抽屉里取出一长方形的紫檀盒子，然后慢慢打开，里面赫然躺着一支做工精致红宝石簪子。红宝石雕刻成富贵美丽、栩栩如生的牡丹花。她是最喜欢牡丹的，也最喜欢大红色，听伊灵说的，怎么多年她的喜好似乎都没有变。只是他们已经变了太多太多，当年的一切早就找不回了。
京城的寿阳长公主府
寿阳长公主府从太后和章平帝得知寿阳长公主要回来，立即吩咐人打扫清理，所以寿阳长公主如今能直接住进寿阳长公主府。
卧室内，寿阳长公主的脸上没有白天时的妩媚，亦或是嚣张跋扈，艳绝的面容上有些凄凉哀婉，她的手里拿着一荷包，瞧着很有一些年份了，上面绣着碧绿的青竹。只是绣这荷包的人，绣工真是非常不好。怕是初学绣活的人也绣的比这好看一点，荷包上的青竹只能依稀让人辨别清楚。
“皇姑奶奶是在回忆旧事？”一道温润晴朗的男声响起，下一刻祁云就出现在寿阳长公主的屋里。
寿阳长公主立时收敛了脸上的凄凉哀婉，倒是没有做贼心虚似的收起自己的手中的荷包，细长的眉毛一挑，“你还知道本公主是你的皇姑奶奶？你来长辈的房间可真是想来就来，想走就走啊。这是你对长辈的态度？”
“我认为我跟皇姑奶奶你的关系十分亲厚，这等旁枝末节是没必要放在心上的。难道皇姑奶奶不是这么想的？”
“这话本公主喜欢听。”寿阳长公主笑了。
祁云看到寿阳长公主手里的荷包，琥珀色的眸子微微一闪，语气幽幽，“皇姑奶奶是想到以前的事了？”
“嗯。今天见到故人之女，倒是想起了以前的事情。以前有些事情，本公主以为自己早就忘了。毕竟这些年都没怎么想过，也没怎么关注过。可是到今天本公主才知道原来不是忘了，而是一直藏在心里罢了。跟你说这些做什么，本公主也不知自己是不是老了，今儿个怎么倒是跟你说起这些有的没有的。老了啊，真的老了。”寿阳长公主自嘲一笑，将手里的荷包放到的小桌上。
“皇姑奶奶不到五十，怎么就轻言说自己老了呢？皇姑奶奶今日可是狠狠撕下安阳伯府的一块肉，有如此本事的皇姑奶奶怎么会老了。”祁云轻笑道。
寿阳长公主“噗嗤”一笑，“本公主还真没特地去找安阳伯府的麻烦，谁让他们怎么倒霉撞到本公主的手上呢？本公主只是想去皇宫前买几套首饰，谁曾想会这么巧碰到曹壮志和曹珠珠两个蠢货。既然曹家的两个蠢货犯到本公主的手上，那本公主也不用客气。本公主从安阳伯府的手里弄了十万两黄金，到时候黄金拿到手，分你一半。”
“那就多谢皇姑奶奶了。”祁云也不推辞，直接收下了。
“你倒是直接要了。”
“长者赐不敢辞。皇姑奶奶也知道我囊中羞涩啊。五万两黄金不是小数目，我自然乐意多怎么一笔钱了。况且要是我真的推辞了，这不显得我在皇姑奶奶你面前太假了？在亲近之人的面前，我不喜欢做戏，累。”
这话真是说得寿阳长公主通体舒服啊！
“你小子以后的妻子有福气了，你这么会说话，哪个女人会不喜欢哟！哪怕你不是皇太孙，只是一普通百姓，凭你这张嘴也能给自己讨个媳妇儿回来。”
“是吗？那我倒是不担心以后嘴笨惹妻子生气了。”
寿阳长公主听这话不对，于是问道，“听你的意思，你这是有喜欢的人了？”
祁云也不瞒着寿阳长公主，闻言点头，“是，我有喜欢的人了，是我要娶得妻子。”
在明亮八面美人图宫灯的照耀下也难以掩盖祁云眼底绽放出的温柔，这令寿阳长公主愈发吃惊了，这小子开窍了，有了喜欢的人，还要娶人家为妻了？
“是哪个女子如此有福气，竟能叫你看中。跟本公主说说看。”
“皇姑奶奶今日其实已经见过她了。”
寿阳长公主皱眉，她今天见过的。曹珠珠？不可能，就是祁云双眼瞎了也不会看上曹珠珠。不是曹珠珠，那就只有——
“你喜欢的是乔乔伊灵。”寿阳长公主笃定开口。
“皇姑奶奶厉害，一猜就中。”
“少拍马屁。你是看中乔伊灵那张脸？”寿阳长公主说着，眼前浮现出乔伊灵那倾城潋滟的绝色容颜。那么美的一张脸，男人喜欢也是正常的。
祁云摇头，淡淡回答，“我喜欢她整个人，不止是她那张脸。”
寿阳长公主高高挑眉，“哟！这是动了真心啊。要说你们祖孙三代可都是情种啊。想你皇祖父，后宫那么多美人，可他唯一真心爱的女人就只有曹贵妃。还有你父王，也就是太子，他也是一门心思地喜欢黄良娣。
不过你皇祖父和父王的眼睛不太好，喜欢的女人，本公主是没看出来有什么好的。你小子眼光好，乔伊灵那张脸就足够漂亮，还有乔伊灵那个人也足够出色，她的确是很好。不过——”
“不过什么？皇姑奶奶有什么话请直说。”
“不过乔伊灵可是被退过婚的。乔伊灵之前和豫王世子有婚约，如今退了婚，虽然大多数人不知道。但是知道的也不少。你要娶一个被退过婚的女人，当侧妃也就算了，可要想当太孙妃那就困难了。”
祁云声音淡淡，却满是笃定地开口，“乔伊灵会是我祁云的正妃。”
“你打算怎么做？”寿阳长公主来了兴致。
“皇姑奶奶到时候就知道了。”祁云卖了个关子。
“切——”寿阳长公主“切”了声，“不说就不说，你当本公主很想知道啊。天也晚了，你赶紧走。”
寿阳长公主跟赶苍蝇似的赶人，祁云也不多留，告辞后离开了。
祁云离开后，寿阳长公主再次拿起荷包，“等我的侄孙娶了你的女儿，到时候你就比我小了一辈了。想想还真是有意思。时也命也，人这辈子的命啊真是难说，谁知道以后会怎么样。”
第二日，乔伊灵特地去找乔锦去锦乡伯府。但是乔锦说昨日她被吓坏了，硬是要她休息两天再去。
乔伊灵心里暖暖的，但是心里还是有几分想笑，她哪里像是被吓到了，还休息两天。
这一晚，乔家一家子正聚在一起吃饭，一管事婆子从外面进来禀报，“启禀老太爷，府外来了一妇人，带着一男子和少女，她说她是二姑奶奶。”
乔子诺放下饭碗，皱眉道，“二妹？她怎么来京城了？”
乔老太爷共有三个女儿。长女乔大姑是原配夫人所出，如今是忠勇侯夫人，就住在京城。只是不巧，忠勇侯府一大家子都回老家去了。所以乔家人回到安阳这么久，乔大姑也没带着她唯一的儿子付明浩来乔家拜访。
乔二姑跟乔三老爷乔子连是同胞姐弟，他们都是老张姨娘生的。乔二姑是嫁给了一姓郑的富绅举人，不过是远嫁。这么多年了，因为离得远，双方已经很久没有联系了。没想到如今人竟然到了京城，还带着她的一双儿女！
乔老太爷也好奇，二女儿怎么好端端地来京城了，“先把人带进来吧。”
很快厅内就出现三个人。他们穿得破破烂烂，与乞丐无异，领头的那个一进厅内立即就哭了起来，“父亲，女儿终于见到您了！女儿还以为自己怕是撑不到自己见你的那天了呢！”
乔老太爷没想到十多年没见的女儿竟然成了这样子，脸上乌漆墨黑，根本看不清容貌，她真的是自己的女儿？听声音是有些像，但是看不到脸，他真的是无法确定。
“先带这三人下去洗漱一番。好了，这饭也吃完了。你们都先下去吧。夫人留下，老三夫妇留下，还有伊灵你也留下。”乔子诺吩咐道。
等到三人洗漱完，乔老太爷立即确定了乔二姑的身份。哪怕十多年没见，他也不会忘记自己的亲生女儿长什么样。
“舒儿你怎么会落魄到这地步！女婿呢？他怎么不在？”乔老太爷问道。
乔二姑当即哭了起来，“父亲啊，女儿命苦啊！我家老爷是个短命的，三个月前得了一场风寒就那么去了！只剩下我和毅儿、雪儿三人。老爷的族人看我们家人丁薄弱，硬是在老爷死后将我们郑家的财产全都抢走，只给了我们三人一丁点银钱，然后就把我们赶了出来！”
乔老太爷闻言大怒，“郑家好生过分！真当我乔家的女儿好欺负不成！”
除了乔老太爷气得满脸通红，其他人则是有些怀疑地看着乔二姑和她的一对儿女。
乔伊灵对乔二姑的话只信了一分，那就是她是被郑家人赶出来的，其他的，她一个字都不信。
最后乔二姑和她的一双儿女被安顿在一处院子。
老张姨娘知道自己的女儿、外孙和外孙女回来了，连忙赶了过来。乔二姑又将先前的话拿出来说了一遍，老张姨娘听得是泪眼汪汪，母女两个执手相看泪眼，这场景好不感人。
可惜，作为观众的乔子连和钱氏是一点都不感动。
“够了，你这番话去糊弄别的傻子去。别当我是傻子，也别把所有人当傻子。”乔子连实在是听不下去了，也看不上生母继续犯傻，没好气地打断乔二姑的哭诉。
“三弟你说什么呢！我可是你姐姐！咱们是同胞姐弟啊，你怎么能这么说我呢！我都这么惨了，难道你就一点都不同情我嘛！我——”
“闭嘴吧你。你那套说词你以为能骗得了谁啊。我唯一信了的是姐夫死了，还有你被赶出来。其他的，我是一个字都不信。当年父亲给你挑选丈夫，可是好生帮你挑选的。姐夫虽然没什么大本事，但是为人忠厚老实，家境富足。还有就是姐夫的族人也是不错的，什么欺负孤儿寡母的事，打死我也不信。
你说在姐夫死后，郑家的族人就把你们全都赶了出来？糊弄鬼吧你！郑毅都多大了，他都十七了！这年纪的男子早就可以当家了！还有乔家的人死了，乔家当时就算是在安阳落魄了，但对付只是乡绅的郑家也不用费多少力气。除非郑家的人是被驴踢了脑子，否则怎么会无缘无故地把你赶出来。所以你的话我是一个字都不信。
你被赶出来，那就只有一个原因，肯定是你犯了什么大错，令郑家的人忍无可忍，这才将你赶出来！乔雨晴你少当别人都是白痴。父亲暂时被你这番话糊弄住，是因为他多年没见你，又见你们三个这么落魄，所以一时没把你往坏处想。
你看看大哥有没有信你的话？别说大哥了，就是伊灵这么一个小姑娘也没信你的话。真以为自己编的谎话天衣无缝呢！”
老张姨娘不哭了，擦了擦眼泪，忙问道，“雨晴啊，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你老老实实地说啊！”
乔二姑低着头，支支吾吾，“就是郑家人的错！我没错！”
钱氏翻了个大白眼，真是把所有人当蠢货了。
乔子连也不介意乔二姑继续死鸭子嘴硬，“得了！你就继续死鸭子嘴硬吧，我不多说什么。反正等别人查到事情真相绝对有的你哭了。不过我劝你最近还是老老实实待在乔家，安分守己的好。要不然——我很担心你在乔家待不了多久就得被赶出去。姨娘啊，你也别继续待着了。看看人家连句实话都不乐意跟你说，你还关心她做什么。你这份心啊还不如对着阿猫阿狗呢！”
乔子连从小就跟乔二姑不对付。虽说是同胞姐弟，但是乔二姑心眼小，对乔子连这同胞弟弟也没多少关心爱护，反倒是一直欺负乔子连，甚至还抢乔子连东西。这样你还指望他们能有多深厚的情谊，那真是见鬼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