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时我们不是不愿意变得更坚强，而是没有勇气去面对自己鲜血淋漓的过去。人总是这样，一边努力向前看，一边忘掉后面的风景。除此之外，我们，别无选择。是不是终究有一天，你会发现，你释然了，你终于可以面对了，你终于不再胆怯了，可是，你离着那一天有多远？
——陈木
当清晨的阳光洒到咖啡杯子上的时候，店里的空气都变的特别安静。几个店员擦着桌子，睡意朦胧的人行走在街头。咖啡店的牌子在阳光下熠熠生辉，偶尔有人进来买一杯咖啡，就转身离开。这条街道没有高楼大厦，也没有布加迪和劳斯莱斯，只有古老的梧桐、不知疲倦的归鸟默默守护这条老街。
作为这座快节奏城市里的唯一的老街，什么都是慢的，一位老人，一条狗，走在古朴的石砖上，好似，岁月把故事都藏在了这里面，时间的刻痕雕琢了这些不甘泯灭的过去。
像钻石一样放着光。
陈木沉默地坐在苏腾的对面，就在几分钟前，他完整地听完了苏腾一字不差的叙述，苏腾面无表情，只是隔几分钟喝一口咖啡，因为苦的味道皱起了眉头。
“给我的时间只剩下了三天，现在线索又断了。”苏腾说道。
陈木摇摇头，他想不明白，除此之外，还有什么明显的杀人动机吗？他现在必须找到肖震，因为他知道这一切的秘密。可是茫茫人海，去哪里寻找一个只见过一次面的陌生人呢？
正在思考着，苏腾的电话响了，看着苏腾越来越紧的眉头，一种不祥的预感爬上了陈木的心头。
“好好，我马上前往，注意保护现场，”苏腾站起身来，“走，陈木，又发生命案了。”
陈木听后一怔，不可能啊，娄万明都死了，还有谁参与这个实验？
十分钟后，苏腾开车来到一座写字楼，陈木打开车门的时候，看见现场里里外外都是警察。苏腾拉着他飞快地跑入写字楼的大厅，陈木注意着有没有水族箱，没想到苏腾也在做同样的事情。
“案发现场在13楼，二位跟我来吧。”一个警察前来带路。
不要死在水里……不要死在水里……陈木心里不断重复着，他不希望自己的判断出现了这么大的失误。
乘坐电梯来到13楼的时候，这里更是水泄不通，有些员工在警戒线外站着不明就里，警察只好用警棍驱散人群。陈木跟着苏腾走到走廊的尽头，一间开着门的办公室，陈木只是望了一眼，没来得及看清，瞬间捂住嘴要吐。
“厕所就在旁边，去里面吐。”一个法医给他说道。
陈木飞奔到厕所，“哇”的一声吐了出来，还伴随着一段干呕，他扶着水龙头，看着里面倒映出来他的面容，格外苍白。他简直不能相信，这才是真正的重案现场，这才是复仇。
摆在众人面前的，是一具四分五裂的尸体，四肢全部被割下来，血液把它们黏在地上，令人震悚的是，就在死者的腹腔，有一个人工掏出的洞，内脏被砍得稀烂，类似纸一样的东西填满了整个洞。外露的白骨，喷溅的血花，以及，臭气熏天的味道。
“什么个情况，说一下吧。”苏腾也在极力控制自己的呕吐感。
“死者名字叫林世，是这一层的高管，死亡原因是失血过多，死亡时间大约在昨夜九点前后，死者死后被凶手分尸，身体被砍成五部分，还有，”法医感觉好像在说一个特别难以置信的事情，“凶手在林世的腹部掏了一个长方体的洞，里面塞满了钞票，一百元的。”
“凶手在死者肚子里塞满了钞票？”苏腾疑问道。
“对，而且是胡乱塞进去的，内脏组织基本都被破坏掉了，我们在死者胃中，发现了一个汇款单，但是由于血迹干扰和胃液的腐蚀，基本上看不清了。”法医说道。
“这他妈是个什么玩意？变态狂啊！”苏腾骂了一声走出门外，看见陈木就站在门口不敢进来。
“咋样，看明白了吗？”苏腾问陈木。
“太恶心了，我不想看。”陈木脸色依旧很苍白。
一会，南平走了过来，“初步判断，这起案件应该和前两起案件没有关系，不用并案调查了吧，这个案子我负责就行了，苏队长你继续调查娄万明和他助手的案件吧。”
“先别妄下定论，一切皆有可能。”苏腾摆摆手。
“可是……这杀人手法完全不一样啊……”南平看着苏腾。
陈木没有继续看，走到了窗户边上，吸了几口新鲜空气。感觉好多了，他现在的大脑里只有震惊，不，是震撼。他无法想象一个人竟然可以如此残忍，掏空腹部，塞进钞票，这是对死者的侮辱，赤裸裸的侮辱。
它和前两起案件有关系吗……陈木陷入了沉思。
苏腾点了根烟，走到陈木的面前。“受不了了啊？这算啥，就你这点心理承受能力还不行啊。”苏腾笑道。
“你居然还能笑得出来，真够可以的。”陈木看着窗外。
“对我来说，这都算是轻的，想当初老子办的第一个杀人案，还是在一个小县城里，他妈那才是震撼。那个场面我一辈子都不会忘，现在做梦还能梦到，当时，接到报案是个清晨……”
早上八点，苏腾来到县城里的公安局，打开报纸，准备泡上一杯咖啡慢慢喝，局里刚刚破获了一场偷盗案，大家心情比较放松。就在这时，局长匆匆忙忙走了进来，“快点，所有人集合，县城里发生命案了！”这些警察平时也就抓个小偷，逮个流氓之类的，谁也没处理过杀人案，几个年轻的警察瞬间就兴奋了，急着要去现场看看。
命案发生的地方，是一个歌舞团剧院，这个剧院平时没有演出的时候，有一个舞蹈团的人来这里排练，经常练到很晚才离开。命案发生的那天晚上，教练有事先离开了，十个女孩在舞台上训练。当警察们进来的时候，幕布被遮上了，观众席上没有异样，只有在幕布后面，最有可能是凶案现场。
“我从小打到大看见过无数次拉开幕布的场景，就那一次，给我留下了心理阴影，以后我在也没去过剧院之类的地方。”苏腾慢慢抽着烟，说道。
有个警察大胆地拉开了幕布，展开的一瞬间，所有人都被惊呆了。
在舞台上立着的是一个圆形的“圈”，而令人恶心的是，就是这十个女孩被杀死后像是拧麻花一样拧成了一个“圈”，面容扭曲，舞台上鲜血淋漓，女孩们的眼里都带着一样的惊恐，浑身赤裸，身体已经严重变形，没有挽回的余地了。
就那样伫立着，一动不动，像是一个节目。
看到这里，苏腾再也忍不住，在现场直接吐了，当然，在场几乎所有的警察都吐了，巨大的腐烂味道弥漫在剧院，这是一个杀人舞台，这是一个死亡舞台。
凶手等待的就是当你拉开幕布的一瞬间，看到他的杰作。对凶手来说，这并不是十具尸体，而是一件伟大的艺术品。是一个展览，他想向所有观众展示，看吧，拿起你们的照相机，亮起你们的闪光灯，见证我这伟大的艺术！
“你知道吗，陈木，当时在场的许多警察都哭了，人命就和草芥一样被掠夺走了，我们却无可奈何。”苏腾无奈的叹了口气，对于过去的回忆似乎历历在目。
陈木还沉溺在苏腾讲述的案件中，“那最后呢？凶手你们抓到了吗？”
“别提了，那个小县城也没有什么高科技，就是凭借毫无作用的地毯式搜索，啥也没找到。最后，凶手自杀了，我们在他的家中找到了作案的工具，这才把这个案子结了。”苏腾说道。
“我们走吧，我不想再看那副场景了。”陈木扭过头来对苏腾说道。
“好，走。”
在车上，陈木把头倚在车窗上，一句话也不说。苏腾只是开车，这个点正是上班的点，路上又堵成一团。苏腾也不急，耐心地等，有车加塞他也不管，像是一瞬间他的没有了任何脾气。
“我想知道，你们后来调查那个杀人犯的过去了吗。”陈木突然问道。
苏腾听后，过了一会才说道：“虽然局里已经确认结案了，但我和你一样很好奇杀人犯犯罪的原因。接下来的一个星期，我走访了附近的县，找到了事情的原委。”
“村里人都不知道他叫啥，因为他的左腿小的时候瘸了，人家都叫他二瘸，这家伙父亲死的早，母亲和他生活。这个二瘸虽然是个残疾，可是他却有个舞蹈梦。县城里就一个舞蹈辅导班，他想去学，辅导班的教练却因为他身体的原因不同意。其实这也都是意料之内，二瘸确实没法抱怨。
“这个二瘸确实厉害，虽然他不能接受正规的训练，他每天就偷偷看人家跳舞，自己学，偷偷学了半年，也算是有点成就。教练也看不下去了，大冬天的，不能让他在屋外冻着吧。只好让他进来看别人跳舞，可跳舞的都是姑娘，人家认为二瘸就是想耍流氓，对他一直很冷淡。
“后来，县里要舞蹈比赛了，这支舞蹈队要去参赛，没想到有个小姑娘那天身体不舒服，有个舞蹈动作做不了，这个二瘸就毛遂自荐他自己能不能代替姑娘上场。人家一听那里愿意啊，就让二瘸回去了。本来这事完了，人家二瘸也没说什么。那个身体不舒服的小姑娘的家长却去教练那里告状，说二瘸来这里就是想占其他姑娘的便宜，反正这家伙将来也娶不了媳妇，现在赶紧过把瘾算了。
“结果就是这一句话，整得全县的人都认为二瘸就是个流氓胚子，连那个教练也不让他过来旁听了。二瘸的老母亲也认为他太丢人了，准备让他去城里打工，赶紧离开这里。本来二瘸没有恶意，这样一来，就是恶从胆边生，后来的事我们都知道了，他杀了那十个女孩，还摆出了舞蹈造型。”
陈木听完之后陷入了沉默，突然他发现，这个世界上是没有绝对的善与恶的。你说谁才是杀人犯？如果那个家长不多这一句嘴，就不会祸害这十条人命。从根上讲，这世上，没有无缘无故的爱，亦没有无缘无故的恨。
没有人生下来就是杀人犯，没有人生下来就是活**。
“怎么样，原因是不是很出乎意料。二瘸在县里人缘特别好，虽然身体残疾，可他经常帮助别人，有一年还被评为十佳青年呢。”苏腾边开车说道。
陈木看着窗外，想到了早已长眠于地下的二瘸，真希望他有一个好听的名字，要是一个人一辈子无名无姓，就这样悄然死去，也算是一种悲哀吧。接着，他又想到眼前的这个杀人犯……
不管你是谁，我一定要找到你，看看你究竟是不是个恶魔！
苏腾把车停在了大学的门口，陈木下了车后，与苏腾告别后一个人走入了校园。秋天的学校，梧桐树的落叶一层一层，远远的望见一对恋人在湖边站着，教学楼，实验楼，伫立在秋风中，对于大四的陈木来说，已经没有课了，剩下的就是完成毕业论文，或者选择考研，或者享受一下最后的校园时光。
他挑了一个比较干净的长椅，坐了上去，抬头看着天空，云卷云舒，像是有人在远方招手。陈木决定在今天把这些凶杀案暂时先忘掉，给自己放一天假，像是没有写完作业就偷偷跑出来玩的孩子一样，心情是舒畅且激动的。
“嗨，陈木！”旁边一个清脆的声音响起。
陈木回头一看，原来是一个大二的学弟，因为这个学弟刚来学校的时候，陈木给他搬过行李箱，所以就彼此留了姓名。
“嗨，李尚……”陈木一时想不起最后一个字是什么，尴尬地挠头。
“李尚来，”年轻的学弟咧开嘴笑了，“你在干什么呢？准备毕业之后去做什么工作？”
“我啊，”陈木对他笑笑，“想去干的事多了去了，可惜身不由己啊。”
“那怕啥，毕业之后有的是时间，你可以做一次出国旅行之类的，老是憋在这里不烦啊。”李尚来说道。
“出国啊，还得做长远打算呢……”陈木说道。
“学哥，最近有件事可把我忙坏了，”李尚来脸上露出了痛苦的表情，“学校的仓库保管员请假了，学生会就让我去接管一段时间，每天就是查看一遍是否有东西丢失。”
“这不挺轻松的吗？又不用时时刻刻盯着。”
“是啊，就在昨天，仓库管理员回来了，他用钥匙打开仓库后说‘货物怎么这么少？’他还找来我问怎么回事，我一看就明白了，他打开的不是我管的仓库，学校里有两个仓库紧挨着，二号仓库是我代管的，他打开的是一号的，哈哈，你说这人上了年纪记性就是不好了。”李尚来说完后哈哈大笑。
李尚来的一番话普通黑夜里的一道闪电，瞬间划过陈木的脑海，他马上问李尚来：“你是说，咱们学校的两个仓库是用同一把钥匙打开？”
“对啊，我说的还不够清楚吗？”
陈木呆住了一会，缓缓说道：“我怎么没想到呢……”
“啊，学哥你说啥？”李尚来还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没事没事，”陈木对李尚来笑道，“我有事得赶紧走了，有事再联系吧。”
李尚来和陈木道别后转身离开了，陈木目送着李尚来转过那棵树，脑海里已经重现了那张房间平面图，看来，今天他是注定不能休息了。
他马上给陈子凯打了个电话，无人接听，又给魏小岚打过去，几秒后，魏小岚接听了。
“怎么了，陈木？”电话里是一个温柔的声音。
“我知道我的误区出现在哪里了，刚才一个人提醒我了，你还记得那张房间平面图吗？我的错误就在于：凭什么三号钥匙只能打开三号房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