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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深渊莅临此夜(三)

艾文眯起眼睛,透过厚重的雨幕看见了站在山坡顶端的少女。她依旧是那幅令艾文看不透的样子,慵懒地站在那里,轻轻扬起头,任由大雨冲刷她的脸颊,嘴角微微上翘,仿佛是在享受眼前的一切。令艾文感到诧异的是,她的头发变成了白色,脸色也变得惨白,猩红的眼睛令她在黑夜里看起来像是噬魂的幽灵,暗紫色的经脉像河流一样遍布她的全身,在她的胸口汇集——一颗幽亮的暗蓝色宝石配着漆黑的锁链挂在她的胸前,与其说是挂着,更像是深深地镶嵌在她的肉里。

“死者之心——萨芙莉安之坠!”法师小姐尖叫道,似乎是不敢相信自己的判断,她努力睁大眼睛仔细确认,最终倒吸了一口凉气,面如死灰,“艾德琳,我们遇上大麻烦了。”

听到法师小姐的话,艾文心里也是凉了半截,“死者之心”萨芙莉安之坠是游戏里有名的“死灵三圣器”之一,顶级死灵系兼冰系装备,死灵法师们梦寐以求的神器,它可以通过吸收宿主的生命力将之转化成庞大的法力,对于本就拥有许多吸收摄取他人生命力技能的死灵法师而言,根本不算是什么双刃剑,而是一把直插敌人心脏的利剑。传说这件吊坠是一千年前一个顶级炼金术师兼附魔大师为他意外身亡的爱人制作的,他本不是死灵法师,却做出了令无数死灵法师惊叹的“杰作”,利用吊坠的力量,他让她的爱人重新“活过来了”,人们惊叹他做到了连教会的顶级牧师也无法做到起死回生之术。但一切并没有这么简单,人们发现越来越多的流浪汉莫名其妙的失踪,结果竟是被他“复活”的爱人吃掉了。原来这种复活并非真正意义上的复活,为了维持爱人的“生命”,他必须为她提供大量的生命力——活人。最终他和他的爱人被教会公开审判,烧死在广场上,而那传说中由他爱人的心脏制作的吊坠却下落不明。

艾文曾经见过有一个死灵法师用过这东西,通过榨取生命力获得的强大法力直接令周围的一切冻结成冰,即便是50级以上玩家也不敢轻易硬抗。但这不是50级的传说级装备吗?怎么会出现在这里?那一发亡者的霜歌竟然没把我们这群菜鸡直接冻死?艾文不相信自己这一身毫无魔法抗性的板甲能挡住那一招的伤害。这个伤害也太低了点......要么是使用者能力不足,要么就是......

“那不是真正的萨芙莉安之坠!”艾文瞪大眼睛仔细观察赛丽亚胸前的吊坠,艾文见过真货,真正的传说级装备萨芙莉安之坠的宝石中间有一个冰蓝色的水晶核心——“极寒的布尔伦特”,在宝石的外围还有一圈明显的血色纹路。而赛丽亚身上的这个吊坠并没有灵魂核心,似乎只是镶嵌了一个冰属性的法力宝珠,“是个仿制品!”艾文肯定地向众人说道。

艾文的话把众人从绝望中拉了回来,半精灵少女看向法师小姐,直到回过神来的法师小姐仔细确认后向她点了点头,她才稍微松了口气。

“即便如此,我们也不能有丝毫放松,据我所知萨芙莉安之坠所激发的霜环的威力是随着距离递减的,这里距离她有五十米以上......倘若距离更近,就算是仿制品也足以致命了。”艾文向众人提醒道。赛丽亚身上的死者之心仿制品着实令艾文感到意外,这件东西无疑会为她提供源源不断的法力,与其正面对抗将变得非常困难。她还是一个炼金术师和锻造师?艾文惊讶于这个少女竟然掌握了这么多一个平民无法学到的东西,联想到欧洛克曾告诉他的赛丽亚的身世,艾文觉得这可能和她的母亲甚至是普雷洛斯伯爵有关。

“没想到还会见到你,艾文......”赛丽亚伸了个懒腰,雨水顺着她的锁骨流到胸前,绕过那醒目的宝石,没入她傲人的胸脯。

“果然是你,赛丽亚......”艾文眯起眼睛,“或者我应该说,死灵法师小姐?”艾文拄剑而立,望着赛丽亚,眼神变得冰冷,一如他眉上的冰霜。

“艾文,我给了你机会,但你放弃了它......”赛丽亚嘶哑的声音同寒冷的水气一起在艾文的耳畔回旋,艾文感觉她说的每一个字都带着冰冷的寒气,要让他的耳朵结冰。

“我不明白,艾文,是什么促使你回到这里......我不得不承认我失算了,我没想到你和他们一样愚蠢......”赛丽亚一步一步朝艾文走来,根本不在乎风玫瑰众人的防御阵型,似乎她的眼中只有艾文一个人。

“赛丽亚,为什么要这么做!?”艾文盯着赛丽亚的眼睛质问道,倘若她只是想要村民们的命,她根本不必等到现在,拥有如此强大的死灵法力,只有一个人可以阻止她......等等,迪兰塔呢?艾文发现自己至今为止还未见到迪兰塔,曾是龙血骑士的迪兰塔怎么会容忍一个死灵法师把村民们变成怪物?

“我为什么要做这么做?”赛丽亚一步一步来到艾文身前,冰霜随着她的步子一直蔓延到艾文脚下,冰冷的寒气令风玫瑰众人的阵型被迫解除,法师小姐已经难以支撑,艾德琳示意大家向两边退开,为两人留出了空间。

猩红色的火焰在赛丽亚的眼瞳里跳动,邪异的光芒穿透雨幕映入艾文的眼睛,艾文感到呼吸变得沉重,寒冷的空气缠绕着他的四肢,背上的汗一瞬间结成了冰。

“无知者总是自以为是。”赛丽亚的语气冰冷无比,她的脸凑得更近了,艾文清晰地看见她病态的皮肤上结着一层薄薄的冰霜,那跳跃着猩红火焰的眼睛离艾文的瞳孔越来越近,艾文感觉不到丝毫温度,那团火焰仿佛是一团虚幻的光影。感受到艾文的目光,赛丽亚的嘴角微微上翘,突然伸出手,艾文被她这突如其来的动作吓了一跳,还没来得及有什么反应,那只手就轻轻地捧住了他的侧脸,瞬间艾文感觉自己的半张脸都结上了一层冰霜。

“你想干......唔......”艾文瞪大了眼睛,不敢相信眼前发生的一切。嘴唇上那冰凉的触感和眼前少女微微颤抖的睫毛都告诉他这一切都是真实的,那只纤细得像是只剩下骨头的手轻轻地抚摸着他的脸颊,艾文的大脑一片空白,握紧剑柄的手在这一刹那失去了力气。

“你......”直到赛丽亚的那紧紧黏住的嘴唇退开,艾文都不知道该说什么,他的脑袋处于短路状态。周围风玫瑰的众人也惊讶得说不出话来,他们实在想不到一个邪恶的女死灵法师会走上来亲吻一个平民,他们看起来还是势不两立的敌人!?

“这是我的初吻,看样子你也是呢。”赛丽亚舔了舔舌头,笑了起来,令人窒息的寒冷并没有退去,艾文目睹冰霜在女孩的身上蔓延,像是要将她包裹起来,赛丽亚苍白的长发在风雨中狂舞,艾文看着她猩红的眼睛出神,甚至放松了握紧的剑柄,一瞬间他觉得眼前的赛丽亚和她印象中的那个赛丽亚又重叠了起来,还是那样难以捉摸,还是那样美丽。

“艾文,我再给你一次机会,离开这里。”赛丽亚收起了笑容,环视着被冻得发抖的众人,“带着你的这群朋友,离开这里,越远越好,那位大人的耐心是有限的。”

“等等,赛丽亚......”艾文觉得一切和他想象中的差距太大,一时有些难以接受,他还没从赛丽亚那一吻中缓过来,眼下赛丽亚又要放他走?艾文不明白她到底想要干什么。

“快走!”赛丽亚的眼神一瞬间变得阴沉,猩红色的火焰熊熊燃烧,她一挥手,猛烈的寒风就把艾文和风玫瑰的众人推开十几米远。

艾文在泥泞的地上滚了好几圈,咬牙站了起来,顶着刺骨的寒风朝赛丽亚的方向望去,大雨倾洒在她消瘦的身躯上,落到她肩上的刹那就结成了冰,赛丽亚背对着他,似乎是感到艾文的注视,赛丽亚轻轻回头,苍白的发丝遮住了她的眼睛,艾文只看到她的嘴唇动了动,嘴角微微一翘。

她说了什么?艾文来不及仔细思考,他脚下的大地就开始震动起来,身后的法师小姐没能站稳一下子倒了下去,众人急忙把她扶起来,名叫萨菲的年轻人主动背起她往后退,半精灵女孩见艾文还愣在那里,急忙喊道:“快走啊!你还愣着干什么!”

艾文回头看着向他招手的半精灵女孩,她浅绿色的眼睛里闪烁着焦急和担忧,一头浅金色的长发被大雨淋湿,凌乱地交织在一起。艾文深深地吸了口气,看着她的眼睛,认真地说道:“你们先走吧,让你们陷入了危险,抱歉。”艾文把自己的钱袋丢了过去,稳稳地落到半精灵女孩的手上,“这是我身上所有的钱了,大概还不够付那位法师小姐的医疗费用......非常抱歉”艾文顿了顿,接着说道:“如果我能活着回去,倾家荡产也要去各位的小店消费,谢谢大家,再见了。”说完艾文头也不回地向赛丽亚冲了过去,留下半精灵女孩用复杂的眼神注视着他的背影。

大地的震动越来越激烈了,艾文不断地摔倒不断地爬起,寒风夹着雨水灌满了他的身体,艾文感到冰霜爬满了自己的背脊,彻骨的寒冷令他牙关紧锁。

一声震耳欲聋的嘶吼排山倒海而来,猛烈的气浪把一排排树木连根拔起,艾文整个人被掀翻,在空中反转了一圈重重地摔在地上,狂暴的声波令艾文的耳膜狂颤,艾文觉得自己的耳朵快要被震碎了。

当这恐怖的浪潮过去,艾文艰难地抬起头,伸手刨开头上的泥土,骑士板甲为他阻挡了大量飞溅的碎屑,甲胄上也全是深深浅浅的划痕。艾文刚想站起来,就听见赛丽亚那冷漠而低哑的声音。

“啊,您为什么还没死掉呢,代理村长先生?”

“或者说,尊敬的前龙血骑士团团长——迪兰塔·法昂·欧兰杰特大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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