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李大人上头的那个人就不会像我一样了。”业离幽用淡漠的声音给知县来了会心一击。
知县一惊,来不及细想就吼出一句:“不可能的!……”刚吼一半就收了回去,因为他的眼对上了业离幽那早已看穿一切的表情。
沉默了。
最后低头闷声说道:“我早在被审判时不是就交代了吗……是我利欲熏心,是我被猪油蒙了眼睛……走私官盐的事都是我一个人干的……和别人无关。”
说到最后,竟是牙关紧咬,双耳通红,双手成拳,紧攥。
在业离幽和金捕头看不见的角度,他的双目狠狠地瞪着地面,里面竟蓄了一层泪。
业离幽见他这个样子轻叹了口气。
这漏洞百出的话谁会相信。
但把人逼急了也得不偿失,只得表现出无奈的样子,道:“那给你一晚上的时间,希望你好好考虑罢……”
最后看了一眼入定的知县,深深地叹了口气,带着金捕头离开。
而在不远处与知县一同被抓的运送官盐的人业离幽没有去见。
不过一群无辜牵连进来的平民而已,收钱办事。
巡盐御史当初抓人是被气急,这新上任的知县是个聪明人,在重新审问后他们用不了多久就会将他们放了的。
……
出了牢房,此时已是黄昏。
西边的地平线有如火焰燃烧,而东边的天幕是层层墨蓝渲染,仅有半弯新月散着惨淡的光,与寥落的几颗零星作陪。
金捕头望去,业离幽的背挺得笔直,西下夕阳把她的影子拉得纤长。
这个人一点都不像他所表现的那样软弱,到是个极为难缠的人物。
于是心里对业离幽的警惕上升了一个层次。
是夜,业离幽与金捕头留宿在县衙,同这里新上任的知县共同用过晚膳,谈了谈诗词歌赋,聊了聊人生理想后便就寝了。
待到三更,所有人都熟睡时,一个黑影鬼鬼祟祟地从一间窗户跳出,躲过起来值夜的下人,一路向着牢房而去。
他来到牢房房顶,轻轻掀开瓦片,下放显露的竟是一个熟悉的、胖胖的声影。
那是下午才见到过的前任知县李廉!
黑影从房顶一跃而下,正好落在李廉的脚边。
李廉被惊醒,看见面前不怀好意的黑衣蒙面人,一声尖叫还没有发出,喉咙里就被灌进了一竹筒不知名的液体。
黑衣人的力气大得不可思议,两双臂膀宛如什么钢筋水泥,无论李廉再怎么挣扎得再怎么挣扎也无济于事。
最后他只得瞪大眼看着房顶,死不瞑目,手死死地掐着他的手臂。
完事之后,黑衣人随手就将装了毒药的竹筒扔到一边,用力掰开了李廉的手。
捞起衣袖就见到了深的见血的掐痕,仅露出来的一双眼睛里有了一些恼怒。
最后再整理了一下他挣扎的痕迹后跳上房顶,沿着原路返回。
……
翌日。
金捕头起得最早。
他轻叩隔壁业离幽房间的门,叫着她起床洗漱,再一道去审问李廉。
可敲了老久也不闻有声音回应。
金捕头心里一突,不会是因为他怀疑我的身份就直接甩掉我走了吧?
心中不安着,正准备破门而入,却见门嘎吱一声,开了,一张惨白得不见一丝血色的脸露了出来。
金捕头吓了一大跳,定睛一看,这才发现这位正是那位敲了半天门都不应的主。
“你……这是怎么了?”
他皱起了眉头,脸上恰当好处地挂上了虚假的担忧。
业离幽扶着门框,躲过了金捕头伸出想来扶她的手,冷淡的回了一句:“水土不服罢了。”
金捕头沉默,看了眼她惨白的脸,又回想起自初见时她的身体就一直表现得随时就会挂掉的样子,发现这个理由还真的TM是天衣无缝。
于是便沉默了,跟在业离幽身后安安分分地当个助手。
正用着早膳,就见那位新上任的知县急匆匆地走来,说前任知县李廉昨晚上在狱中身亡的消息。
金捕头听了,适时地表现出自己的惊讶,却看到业离幽神色淡淡地喝着她碗里的粥。
他这是……早就知道李廉会死?
知县和金捕头心头不由得升起了这个想法。
等到业离幽慢条斯理地将那碗稀饭喝完,还面不改色地再打了一碗后,两人对她的“敬佩”已是上升到不可思议的层次了。
这TM也太淡定了点吧!
“走吧。”业离幽放下碗。
总算是走了。
两人心里都松了一口气。
知县大步流星地走在最前方,边走,边说事情的经过。
说完后转头却发现另外两人落了他老远的距离,不知道刚刚他说的话有听进去多少。
当时心头就梗了一股火。
可业离幽那煞白煞白的明摆着“我不是故意的,我只是心有余而力不足”,顿时这股火散成一种名为“郁闷”的烟雾。
默默把催促的话咽了回去,快步退回到业离幽身边:“现在李廉的尸首已经送到仵作那里检验,结果至少一天后才出来。我们现在先去牢房。”
业离幽点了点头,金捕头跟在后面,默不作声。
……
今日牢房里的气氛倒是活跃了许多,大伙们都在讨论李廉的死。一路听过去,各种版本都有,五花八门。
这些犯人轻声讨论着,狱卒这会儿也没有精力来管束他们。
见到业离幽他们来了,连忙迎上去,讨论的犯人们也噤了声。
“大人,牢房里的所有地方都有找遍了,仅有的线索就是一只竹筒。”一名捕快向着知县行了一礼,然后说道:“竹筒里还剩有一点物质,是市面上最常见的毒药——砒霜。”
知县点点头:“先把现在已知的线索一五一十的全告诉顾大人吧。”
捕快点头,继续。
“今日卯时(大约5:00~7:00),狱卒来送饭,发现李廉死在狱中,浑身衣物整齐,身上没有明显伤痕,口吐白沫,双目瞪着房顶,身边仅有一只竹筒滚落在手侧。据狱卒交代,在哪个时候,死者身体尚有余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