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峻的后事处理好了,但是王瑟娘的尸体还停在聂府里的。王瑟娘没有母家没有夫家,聂瑶也不可能就将她辟一块荒地埋了,那样实在太草率了。聂瑶正为此时发愁,晚上楼子瑕就来了。
楼子瑕用一根木簪松垮的将头发挽起,着了几件素白衣裳,披了一件麻色的斗篷,小厮见他来拦也不是不拦也不是,幸好他瞧聂瑶面露喜色,才斗胆放了进来。
“晚上更深露重,怎么不白日来。”聂瑶笑道,挥手遣退众人。
“白日来做什么?晚上来才有趣。”楼子瑕毫不客气的坐到了聂瑶身边。
还没来得及退走了小厮听了这话不免想入非非,满脸通红。
聂瑶脸上的笑意一敛,略微吃惊的看着楼子瑕,若不是身上的香味没变,聂瑶都要怀疑楼子瑕是不是还有一个孪生兄弟。
“对啊,晚上来才有趣……”说着又越凑越近,眼看就要亲上了,楼子瑕却躲了。果不其然,一调戏就露馅了。
聂瑶伸手掰住楼子瑕的下巴,笑道:“看来,楼公子并不是诚心想和我做有趣的事呀。”
楼子瑕倏然站了起来,背对着聂瑶,聂瑶就看他从耳朵红到脖子根。
“我们说正事吧,你娘的尸体你打算怎么吧。”楼子瑕转过身,恢复一脸平静。
“不知道,这不正在想吗?”
“我给你支一招。”说着就聂瑶耳边低语了几句。
聂瑶笑道:“你居然愿意沾这些事。”
“好玩而已。”
“听起来还行,我试试。”
楼子瑕也无多逗留之意,准备离开,没想到聂瑶却抓住了他,勾住他的脖子,笑道:“不留下来陪我?我不做什么。”
“不…不了。”从聂瑶手里挣出来,就回了湘馆。
安远那边听了小厮的来报,气的手里的茶盏都砸了。
“贱人!什么狐媚东西,还当自己是高高在上的楼公子呢?不过就是个给玩意儿,仗着有东西有姿色……”
小厮吓得不轻,连忙道:“安主儿你小点声儿,让主子听见了可怎么得了。”
“听见又怎么了,她还会为了一个男宠动我?”安远倔道。
安远屏退了小厮,越想越气,最后去了踏雪轩找聂瑶算账。
聂瑶还没睡,只坐在榻边,手里拿着琵琶,对着烛火发呆,安远突然进来,倒是吓了她一条。
“这么晚你来做什么。”
“他就来得,我就来不得?你不是说你不会要后院里的人吗?楼子瑕算什么?他凭什么……”
“安远!你可知你现在在说什么?”聂瑶呵斥道,打断了安远的控诉。
安远突然愣住了,是啊,他又是她的谁,他又有什么资格说这些话。
“安远,一些事情你我二人心知肚明,你别入戏太深了。”
在外人眼里安远是得聂瑶信任与宠爱的俊秀内侍,但其实安远是安如意奉萧祜的命派遣到聂瑶身边的监查者。
“你最近也可能是太累了,回去好好休息吧。”聂瑶的语气缓和了下来,但是安远还是像丢了魂一样的走了。
翌日,用过早膳,聂瑶就往方桥府里去了,并且让老管家准备将王瑟娘出殡。
出了聂府往西乘一刻钟快轿就到了。
小厮上前敲了方府大门,很快就有人来开门,见是一顶华轿便不敢怠慢的去通报了。
“老爷,门外自称是聂府的人求见老爷。”
方桥也才和夫人儿子用完膳,准备去院子里消消食,就见小厮来报,一听聂字,他便猜十有八九是聂瑶,思量再三,便让人请进来。
方桥的夫人是个谨遵夫纲的妇人,想着许是前朝之事,也不敢再多待,便回了后院,只是方桥的大儿方允礼问了句是谁,被方桥呵斥了下去。方允礼碰了一鼻子灰,只觉得无趣,也退下了。
“方尚书,早膳该用点山楂片了,火气这么大。”聂瑶在台阶前敛裾,笑道。
方桥还是拉着一张脸,没有理会聂瑶的话,只道:“你来做什么?我这里不适合昭仪踏足。”
“少给我摆脸子,我是来找你算账的。”聂瑶轻哼一声,坐到上席。
“你我从无交集,有何帐可算。”方桥气的满脸通红。
聂瑶哗的摔了手里的杯子,咬牙切齿道:“赵国公死了倒干净入土为安了,我娘可怎么办,她葬在哪里?”
“呵,娼妓之身,有一冢可葬身便是福气了,难道还渴望有个祠堂供着吗?况且她死了与我何干,与国公何干,国公猝于国公府的书案上的,是为百姓操劳而死的,一个娼妓也配和国公沾上关系?”
聂瑶冷笑一声道:“国公到底是怎么死的,你不知道,我也不知道,但是我们都知道他是死在哪里的,若不是国公误入石述院,我娘又怎么会被刺杀国公的刺客一同杀死。方尚书如今极力想撇清关系,想必是查到了什么吧。”
没等方桥开口,聂瑶又道:“我所求不多,便是方尚书,给我五千两银子,好让我去郊外建个小祠堂,这钱本来应是国公府的人出,但是我也不是什么恶毒之人,知道国公府现在不景气,孤儿寡母的又有姑娘,所以我也不去雪上加霜揭他们伤疤了,我只管找你要,方尚书官至二品,这么点钱不会拿不出来吧。”
方桥是赵峻的朋友和心腹,赵峻节俭清廉,方桥是有过之而无不及,日子一直过的紧巴巴的,要不是祖上积了点钱财,加之方夫人一直在用嫁妆和娘家在补贴,如今还不知成什么样子,如今让方桥拿五千两给王瑟娘修建祠堂,简直就是蛤蟆长毛不可能的事。
“你…你今日是要讹我?”方桥气的发抖。
“对,我就是要讹你,我聂府也不缺那五千两银子,但是这五千两银子我就是要看你出我心里才舒坦,不然我不明不白的死了娘,心里这口恶气憋的慌。方尚书今日不想拿这银子也行,我们找皇上评理去吧。”说着就要拽方桥的袖子。
方桥第一反应就是甩开了手,怒道:“你…你这个刁妇,早该被沉塘的妖女…你…”
方桥有个老毛病就是一激动一生气就舌头打结不会说话,聂瑶是了解的,所以看他生气那个憋不出反驳的话的样子着实好玩。
“老爷…国公府里来人了。”一个通报小厮战战兢兢的通报到。
小厮的话才说完,就听见来人的脚步声了,是赵绍景。
“我和小公爷还真是心有灵犀呢,都一大早的来拜见方尚书。”
赵绍景点头问好,只是笑而不语。
“这几日发生的事太多了,也没能好好和小公爷解释,那日事发突然,着实让我措手不及,才忘了小公爷被拘在康和宫了,没能及时的将令尊逝世的消息传达,聂瑶在此给小公爷赔礼了。”聂瑶欠身行了个礼。
“昭仪说笑了,同为丧亲之痛,昭仪都这般坚强,我若沉湎悲伤岂不是懦弱。方才我听到昭仪所言,赵府愿意出这五千两。”
聂瑶嘴角僵了一下,继而笑道:“小公爷都说了,同为丧亲,我又怎么好意思让定国公府破费呢?不如就还是让方尚书意思意思,给我娘刻个牌位吧。”于是转头对方桥道:“方尚书只需在府库里找一块好木料做个牌位,应该不难吧。对了,记得刻上先慈王氏老孺人之灵位,城东的刘老头篆刻手艺是最好的,所以方尚书有劳了。”说完便立即敛了笑容,白了二人一眼,扬长而去。
“你…你看…这妖女喜怒无常随心所欲简直像极了…”
“方尚书,谨言。”方桥的话被赵绍景一声呵斥制止住了。
聂瑶回府后就气呼呼的去了湘馆,抢了楼子瑕手里的茶吃。
“没成?”
“也不算没成,半路杀出个赵绍景。”
楼子瑕再倒了一杯茶,道:“他必是知道了什么吧。”
“嗯,不过从一开始就没打算瞒他长久,他若连这点伎俩都看不出来……”就不是萧祜选出来的人了。“戏是做给局外人看的。”
那天的午膳和晚膳聂瑶都是留在湘馆里吃的,晚上也是宿在湘馆里的,只不过楼子瑕仗着一身武功,愣是没让聂瑶沾着一点便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