邑决没有食言，第二天凌晨便有一伙神秘人把那些药材放在了玉衡阁的门口。这些药材，本只是离故在梵楼古籍上见过的，本以为早就已经不存于世间了，却不想竟是邑决帮自己寻到了。
若是自己那时知道湄儿和凌王妃的约定，便不会给了那个孩子希望，说到底还是自己害了他。
南夜瑾这几日时好时坏，有几日竟是整晚整晚的发病，一时都不能安睡，服过药也不曾好上半分。
好不容易挺到了白天，无奈只好借了个由子召嫣儿入宫，为了保他的命，这一次离故也没有阻止。
果真是当日夜里病症就减轻了许多。原本是不相信古籍上所记载的破解之法的离故，由此也不得不去相信这么诡异的治病方法了。
虽说好上许多，却也是凌晨便开始发病了，症状远没有前几日严重，可也是持续到了天亮。
南夜瑾失力的靠在床柱，眼睛也是勉强睁开，发丝全部被汗水打湿，粘腻在额前和头顶，不住的往下滴答着水珠。
“师傅当真能医好我？”他气若游丝，仿佛鬼魅。
“当真。”离故避开他的目光，帮他收拾着散落在地上的东西。
“师傅最喜欢骗我了。想必当时就是怕刺激到我，才故意说若有一日我病重便会允许嫣儿入宫的。对吧？”
离故不回答他，背对着他捡起瓷器的碎片。的确，他的身体主要靠修养，若不能让他安心，怕是他挺不到自己配出解药的那日。
“你看，都懒得回答我了。”南夜瑾勉强支撑着身子换了个姿势，“早知道就不征求你同意了，直接抢人多方便。”
离故听了，手上的动作停下来，蹲在那里回头看他，“若我配不出解药，嫣儿可以入宫。可若是我能配出来，作为父亲，我希望她永远不要进到这片是非之地。”
南夜瑾侧头看着他，忽而莞尔，“那我倒是希望师傅永远配不出解药。”
离故无奈，又不好说什么，只是背过头去嘀咕着“欠揍。”
“师傅说的是，我从小到大父皇没时间揍我，母后心思都在宫斗上，懒得揍我。若是师傅招我当女婿，师傅想怎么打我，我都不会说一个不字。”说着，他笑意更浓，“若是再给师傅添个外孙，你怕是想揍都揍不过来了。”
离故彻底无语，倒是眼前不自觉晃出一幅画面，嫣儿坐在那里，南夜瑾追着一个幼小的孩子，绕着她，那孩子躲不过，便一下扎进嫣儿怀里，南夜瑾停下，看着嫣儿的眼神无尽宠溺。离故闭上眼，想要看的更清楚，可画面中南夜瑾的身形虚晃，变形，直到再出现，却是变了个人。离故努力想看清那个人是谁，可他却只是一个侧影，极其缓慢的从模糊到清晰。离故拿在手里的瓷片划破指腹，一滴滴鲜红液体滴在地面。
那个身影慢慢转过身，直到面对着他。离故顾不得手上的疼痛，只是看着那个人的脸仿佛呼吸都已经停滞。到底还是他吗。所有的一切，都只是绕了一个大圈子，然后再回到起点吗。
他这样想着，画面中嫣儿站起来，扯着孩子的手走到那人身边，最后画面便是定格在这一刻。
这算什么？预言还是警告。就如同当年邑决篡权的前几日，他日日可以看见邑决登基时的场景，他本以为是自己思念所致，却不想不过半月，当真传来邑决谋反弑君的消息。
那么这次呢，是命运明确的告诉自己所有的一切都是痴心妄想，她注定会回到南夜沉身边，而他们的孩子就是天定的真龙天子？
那南夜瑾呢，预见中最开始出现却又化为虚无的南夜瑾算做什么。
难道自己真的救不了他？难道古籍上所说的也不是真的，就算真的娶了嫣儿也救不了他？
“师傅？”南夜瑾见他蹲在那里半天没有动，还以为他是生自己的气，可仔细看却不像，他整个人如同被定住，任凭自己怎么叫他都没有反应。
“师傅？”他又叫了一声。
这次离故倒是听见了，却心神不宁，只是随口应了声。心里皆是方才的画面。
“今天别去上朝了。”离故说道，这一切都超出了自己之前的计划，而南夜瑾也随时都可能有丧命的风险，至少在风险解除前，他必须寸步不离的看着他。
“哪有师傅叫徒弟懈怠公务的。”南夜瑾看他这般反常，虽是嘴上对付着，心里也是没了底。
“这次，你一定要听我的。”离故并不多言，自是知道南夜瑾多疑的性子，怕他担心自己的病是好不了的了。
“好。”南夜瑾看着他，故作轻松，倒也是看开了，反正自己已经是靠续命才能活下去的人，多一天少一天又有何妨。若说真的放不下什么，惦记什么，也就是宓嫣了。
此后几日，虽是每天夜里都会发病，但都不算严重，服过药，便也好了一阵，起码能睡上一两个时辰，倒是没在误了早朝，免得那帮臣子说三道四。
离故反反复复的翻看那本古籍，一个字一个字的去研究，生怕落下什么，可依旧没什么进展。就连原来他已经想好的方子都成了烫手山芋，只能推翻重来，邑决送来的那几味药材便也闲置在那。
还有便是那日预见的片段不时在他梦中上演，他猜不透到底其中有什么深意，却又一次次毫无预兆的蹦出来，惹得他整日心神不宁。
想起南夜沉在边关也没什么动静，便猜出又是和邑决有关。他分身乏术，眼下只能先顾着南夜瑾，至于南夜沉，毕竟是命定的帝王，就是他不插手，也不会出什么问题。
嫣儿的婚期在下月中旬，估计到时自己再怎么着也能有些头绪了，毕竟只有治好了南夜瑾，嫣儿才没有后顾之忧。
他做不到不顾天下苍生而为自己的女儿逆天改命，可他却能做到拼尽全力护着嫣儿远离是非，哪怕是与天命相抗衡。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