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多层的高楼,大概是四百多米高。
如果从四百多米的高空掉下去,大概需要十秒。
对于以亿年为单位计数的宇宙而言,这十秒弱小得无法用语言形容。
甚至对于在地球上生活并进化了几百万年的人类而言,这十秒钟也完全可以忽略不计。
……
对于齐乔来说,这十秒,却是如此的漫长。
在这十秒钟,齐乔的人生仿佛是一个电影的倒带,曾经发生的一幕幕竟然都从他的眼前流过。
齐乔看到了在医院痛苦伤心哭泣的那个女子,看到了和这个女子一同商议购房时的情景,看到了这十来年里,与她的相处时的点点滴滴。
齐乔还看到了在他的人生之中永远铭记着的那一天,十年前的某一个午后,一位短发秀丽,双眼明媚的女生第一次走进了他的视野,走进了他的生活。
除了那位叫夏帆的女孩子,齐乔还看到了另一位女人,那是一位中年慈祥的妇女,正站在村头的大榕树下,对着远方的自己说,“乔儿啊,路上慢点,到了学校好好学习……”
……
公元一九九八年,七月,盛夏,酷暑。
西川省静海市礼镇齐家村出了一件事,住在村尾的寡妇齐秀梅,她的十五岁的儿子齐乔在和小伙伴们爬树的时候,从树上摔了下来,在晕了两天之后虽然醒了过来,但是却像是得了魔怔一般,两眼呆滞无神,现如今已经在床上躺了好几天了。
这不,齐秀梅听从邻居王大妈的建议,买了些香蜡纸钱,在傍晚的时候,来到了村头的大榕树下,祈求八方神灵的庇护,保佑她儿子齐乔早点恢复过来。
热心的王大妈帮着齐秀梅把香蜡点燃,然后将这些祭拜神灵的物件插在了大榕树树干的空隙间。
齐秀梅等着撕散在地上的一堆纸钱燃烧着了之后,在王大妈的指引之下,对着大榕树跪下,向着面前的大树虔诚地磕了三个头,嘴里为儿子祈着福,“神灵保佑我的儿子齐乔早日清醒过来,我齐秀梅愿意一辈子吃斋念佛。”
王大妈在旁边也跟着碎碎念,“四方神灵,大榕树神……,齐家孤儿寡母,心地善良,请您保佑他们娘儿两!”
待到地上的那堆纸钱成了灰烬,齐秀梅才站起身来。
“秀梅,我这还有个打算,不晓得行不行?”王大妈望着眼前这位倦容满面的女人,心底十分地同情,再加上平日里两家人相处较好,她也跟着四处打听能治愈齐乔的方法。
“大妈,有什么法子?您快说!”
齐秀梅心里十分的苦涩与焦虑,这孤儿寡母两人相依为命,平日里生活虽不十分宽裕,过的是苦日子,但是儿子齐乔自幼十分乖巧懂事,原本生活因此还有些欣慰,那里却想到会遇到现在的状况。
“上半年的时候,陈家村有个小娃也是摔晕了,后来醒了后也是不认识别人,连自己亲爹亲妈都不晓得喊,后来有人出了个主意,让他家里人去西禅寺请了个道士过来,才诵经念佛了一天,那个娃就好了!”王大妈将自己打听到的消息给齐秀梅说了出来。
齐秀梅听到此言,心里生了希望,可是却也多出了些忧虑,她问道,“西禅寺离陈家村近,那和尚道士愿意去,可是我们这齐家村离西禅寺远,就不知道人家愿不愿意来了。”
“这个你放心,我都打听过了,西禅寺的道士只要收了你的香火,哪里都可以去的!”王大妈看了一眼齐秀梅,又解释道,“我一个亲戚是陈家村的,他说那家人花了七百多块请到了道士过去……”
“啊!七百多……”齐秀梅一听这费用的数量,心里却是一颤,忍不住说道,“要这么多啊?”
“秀梅,你前阵子不是刚卖出去两头肥猪吗?不是刚好卖了七百块钱吗?”
“可是,那钱得留着给齐乔开学报名用的啊!”齐秀梅眉头紧锁,为难地说道。
齐乔今年刚初中毕业,中考成绩挺不错,顺利考上了礼镇高中,齐秀梅之前卖猪就是为了给齐秀梅筹学费,可是哪知道却遇上了这种事,还不知道齐乔还能不能继续上学念书了。
果然,王大妈也说道,“都啥时候了,你还在考虑齐乔上学的事啊,现在首先把娃治好才是最主要的!”
齐秀梅也知道王大妈说的是理,而且在她心里,只要齐乔能够康复,别说家里现在仅有的那几百块钱,就是把自己的性命搭上,她也是在所不惜的。
“嗯,那就这样吧,大妈,还要麻烦您去请一请西禅寺的道士过来一下,齐乔的学费,等他清醒了过来再想办法吧!”
……
齐秀梅回到家里的时候已经是天黑了。
这两母子相依为命的家,是一个带着两个卧室一个客厅的瓦房,支撑着房子的墙基是用泥土一层层垒实而成,横梁也是用了粗壮的松木,虽不如镇上的砖房好看,但是结实程度却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客厅的前面是一个用土墙围起来的小院子,院子的中央有几棵果树,院子的两侧分别是厨房和茅厕。
而这个房子以前并不是属于齐秀梅母子两人的,这里本是齐秀梅的父亲,已故两年的齐家老爷子的住所,只是齐老爷子去世之后,这里也留给了齐秀梅母子。
齐秀梅多年之前嫁到了外乡,后来因为某些原因,带着还尚属幼小的齐乔回到这里,投靠了自己的老父,而这一住就是十多年,就连齐家母子平时生活,赖以养活自己的耕地,也是齐老爷子留下来的。
此时的齐乔平躺着在床上,两眼圆睁,目光却是呆滞无神,脸色苍白,如果不是看着胸膛因为呼吸的原因时而起伏,也就和死人差不多了。
齐秀梅望着此时正躺在床上的儿子,忍不住悲从心来,这些年,她含辛茹苦把孩子养这么大,平日里虽然辛劳,也曾暗自为自己的境遇偷偷流泪,可是一想到可爱的儿子,也就觉得日子过着还有意义。
可是如今齐乔还不知道能不能恢复过来,一想到这里,齐秀梅都不知道以后的日子该怎样过下去,想着想着,眼眶泛酸,眼泪就在里面开始打转起来。
“嘭嘭嘭……”有人敲门!
听到敲门声,齐秀梅猜想可能是刚才王大妈忘了交待些事了,估计是又回来加以叮嘱的。
于是齐秀梅赶紧擦去眼角的泪珠,快步出了卧室,三两步走进院子,来到院子另一头的大门处,把先前插好的门销打开。
随着大门的打开,齐秀梅向外望去……
“秀梅!”
看到突如其来的人站在面前,齐秀梅的脸色却突然大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