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衣小女孩跑得飞快,动作灵活。
她像一只灵巧的小鹿,从苏蝉的身畔而过。
可是,下一个瞬间,她摔倒了。
她短暂地悬在空中,然后嘭地落地。
落下的风,吹起一圈尘。
惊愕的神情凝滞在她的脸上。
在她的背后,苏蝉一手抓着竹竿,身体低伏,左脚呈横扫之势。
是扫堂腿!
一记漂亮的扫堂腿,如羚羊挂角,不沾一丝烟尘。
红衣小女孩利落地爬起来,一双熠熠生辉的大眼睛,愤怒地瞪着苏蝉。
她的脸上落了灰尘,头上扎的两个羊角有些松散,额头前几根发丝在飘荡,模样有些狼狈。
苏蝉收回脚,歪着头,神色平淡,像是做一件跟吃饭喝水一样寻常的事。
这样的表情,落在红衣小女孩的眼里,真是可恶极了。
嗖!
嗖!
两个李子脱手而出,砸向苏蝉。
苏蝉轻描淡写,把竹竿一挥。
咚!
咚!
李子被打了回去,击中小女孩的脑袋,接连两次。
“哎呦!”
红衣小女孩踉跄地退了几步,一屁股摔倒在地上。
她索性不起来了,就坐在地上瞪着苏蝉。
苏蝉低头看着滚到脚边的两个李子。
沾了灰的,又砸的几下。
洗洗大概还能吃。
但是,不想洗。
苏蝉又看向那个红衣小女孩。
这是个很不寻常的小女孩。
她的身上灵气充沛,左手上的那个银铃铛,也是不凡的灵器。
只是......
瞪着我干啥?
明明是你抢的我。
那么嚣张吗?
惹不起,惹不起。
苏蝉默默地转身,继续化缘之路。
愤怒在红衣小女孩的眼神里消失,转而是愕然。
欸?
怎么就这样走了?
她心里顿时憋了一口闷气。
她瞪得眼睛都有点发酸了,就这么走了,好意思吗?
忽然,她想起一件事。
“小光头,你最好早点回家。”
她喊道。
苏蝉停下脚步,回头看了一眼。
那神情像是在问:怎么了?
红衣小女孩眨眨眼道:“我过来的时候看到一群坏人,你要是碰到他们就死定啦。”
苏蝉点了点头,面无表情,然后转头,接着走。
红衣小女孩哼了一声,站起来,拍去身上的灰尘,和苏蝉背向而行。
不听就算了,她才不管呢。
哼!
不是每个人都像她那样聪明。
“咕~”
刚才应该只丢一个的。
好饿。
她回头看了看。
嗯......不要了。
都脏了。
刚才那个小光头也没捡。
“咕~”
好饿。
......
踢踏踢踏!
踢踏踢踏!
一行七人从远处,骑马而来,烟尘滚滚。
为首的陈二狗轻轻抽动鼻子,他的鼻子很大,鼻孔朝天,但却有超出常人的灵敏嗅觉,尤其是在寻人的方面,比寻常的猎狗都要厉害。
除了一手不错的快刀刀法,这也是他为什么能被烈风寨一干喽啰称呼为狗爷的重要原因。
陈二狗咧了咧嘴,露出一口参差不齐的牙齿。
他闻到了那个小女孩的气味。
那个小女孩的气味很干净,在浑浊的空气中尤为突出。
气味越来越清晰了。
想着能很快找到那个小女孩,陈二狗心里就很开心。
这份功劳,足以让他在寨子里的地位拔高一两层。
那个小女孩的来头似乎很大,听二当家的意思,是要抓了来换什么东西。
二当家还吩咐了说要快,好像晚了就会有什么祸事。
当然,这不干他的事儿。
天塌下来,有三个当家的先顶着。
什么样的人,干什么样的事儿。
陈二狗很懂这个道理。
前方,一道亮光刺入了陈二狗的眼里。
什么玩意儿?
陈二狗拉了拉缰绳,慢了下来。
很快,他看清了。
那是个小和尚,光溜溜的脑袋,闪着光。
他一只手拿着根竹竿,上面挂了块灰布,另一只手里拿着个澄黄的的梨,一口咬下,饱满的汁水溅了出来,他的衣服里似乎还塞着什么东西,像是个碗。
陈二狗勒马停下,身后的几人也随着停住。
“喂,小和尚,你有没有见过一个穿红衣服的小女孩?”
陈二狗问道。
他从这小和尚身上嗅到那个小女孩的气味。
小和尚咽下一口梨,说道:“见过啊。”
“在哪儿?”
陈二狗追问道。
小和尚脆声道:“不告诉你。”
陈二狗堆起皱巴巴的笑容,道:“小和尚,不说,可是吃苦头的。”
他想起三当家的喜好。
抓回去,三当家一定会喜欢这个小和尚的。
小和尚咔咔咔把梨啃干净,“嗖”地砸在陈二狗脸上。
陈二狗抹了把脸,阴测测地笑了笑,抽刀劈在小和尚的脑袋上。
什么讨好三当家也不管了,就当没见过这小和尚。
另外六人发出一阵笑声,为陈二狗喝彩。
烈风寨,可没什么好人。
鲜血从小和尚的脸上流淌下来,小和尚的脑袋上一道深深的口子,但他仍然站着,甚至回报一笑。
这一笑,笑得陈二狗立刻头皮发麻。
别说是小孩,正常的大人,被他当头砍一刀,也得死翘翘了。
别是见鬼了,可这大白天,哪能有鬼啊?
这时,一个瘦高个儿,一枪扎进小和尚的腹部,将他挑起来。
小和尚的脸色渐渐痛苦起来。
几人微微松了一口气。
熟悉的事物能让人安心,而他们最熟悉的,就是人临死前痛苦的模样。
小和尚那张小脸蛋在扭曲,扭曲地不像样子。
他的脸迅速地变大,变长,变黑,变成一张黝黑的胖脸。
“马大脸!”
瘦高个儿既惊恐又愤怒。
他的枪没有扎到小和尚,反而是扎到了自己人身上。
一只手在他的肩膀上拍了拍。
他回头一看,小和尚正在他背后。
他随即一枪又扎了过去。
陈二狗脸色阴沉。
因为被一枪扎的还是自己人。
那人没有被扎到要害,摔到地上,哼哼唧唧。
“别动,大家别动手!”
他高声喊道。
可是已经来不及。
恐惧已经钻进了人心底。
还有一刀向他砍来。
陈二狗反手一刀,把那人的胳臂砍断。
断条胳膊总比丢条命要好。
可眼前蓦地一变,胳膊变成了人头。
陈二狗看过去,另外六匹马上的都是小和尚。
眼睛不再可信了。
他猜想,这大概是幻术。
在江湖上有过这样的传闻。
有一些奇人,能让人的眼睛产生错觉,让人自相残杀。
陈二狗衷心感谢爹娘给他生了一只狗鼻子。
他可以分辨出那个小和尚的气味,然后用最快的一刀砍死他。
可是,那个小和尚的气味是怎么样的?
陈二狗忽然想到这个问题。
他猛然发觉,自己竟然没有从这个小和尚身上闻到他独有的气味。
不可能!
不可能!
只要是人,都有气味!
独一无二的气味!
怎么会没有?
对了!
他的身上有那个小女孩的气味。
陈二狗伸长脖子,像条狗一样地嗅着。
渐渐地,他的脸色变得苍白。
这里只有他自己的气味。
......
苏蝉啃完一个梨,随手扔在路边。
他的面前死了七个人。
六个身上鲜血淋漓,刀砍锤砸的痕迹不一而足。
还有一个倒是干净,却是面色发青,活活吓死的。
吓死的的那个鼻孔朝天。
苏蝉看了看天空,又转头看向远处的草丛里。
“你看到?”
他说道。
草丛中,因为担心而跑来的红衣小女孩听了,寒毛直竖,拔腿就跑。
“铃铛,铃铛。”
手上的银铃铛一晃一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