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南措担心地匍匐着爬到千绫的耳朵旁,胡虏跟在他身后。
“小千,就快到了。”
柳南措顺着她的狐狸毛,“不要急。”
他将自己的内力尽数输进千绫体内,他的身体更冷了。
胡虏握住他的手,将内力传过去。
段璟探和夏婉苏不见了人,千绫刚一回到第三世界就想再找回去。
“蠢狐狸,你现在根本就没办法进去,你的妖力耗尽了,魂海也很虚弱。”
千绫心烦,踹树泄愤。
“媳妇儿——吃点儿东西去。”胡虏把她拉到了客栈。
柳南措买了些饭菜,“小千,你急什么呢?”
柳南措往她碗里夹菜,“你跟段璟探的血契强迫性解除了吗?”
千绫的脸色稍霁,但是这种没来由的恐慌时怎么回事?
他们以最快的速度赶回了第一世界,玄桑坐在院中拨着琴弦,千绫推开大门进来时,他恰好弹完最后一个音节。
“大人呢?”玄桑抬眼没见到那想了两年的人。
“回来的途中,被空间裂缝冲散了。”
玄桑一听妖力便击向千绫。
千绫躲开。
“你干什么!”胡虏怒了,“又不是我媳妇儿的错。”
玄桑看他一眼,似笑非笑,“你媳妇儿?”
柳南措把他往后拉了拉,“他说话不知分寸,大人见谅。”
“南子你……”胡虏憋着一口气。
“千绫。”玄桑淡声道,“你借大人之力违背天道,打开时空裂缝,使他备伤,此为一错。”
“你身为右卫,没尽监察之责,使得大人妖魂残缺,此为一错。”
“你本该誓死守卫大人,却让他无故失踪,如今生死不知,此为一错。”
“千绫,你如何不承认你所犯下的错?”玄桑直直地看着千绫,“无论何时,无论何地,你都应该将大人的安危放在首位,他活,你便活,他死,你便死。”
千绫没说话,转身就走。
玄桑淡笑,抚琴道,“千绫,世事不得尽如人意,月亦有阴晴圆缺,你若想求那十全,我不拦你。”他想,我也曾如此的糊涂过,到最后,还是要放下。
十七年前。
“阿探,即日起,玄桑便侍你左右,待你打败他那一日,就是你统领半妖界之时。”
“儿子明白。”段璟探弯腰一拜。
“唉,如今民不聊生,饿殍遍野,我即使有心担起一统三界的重任,也有心无力。阿探,你是天命之子,自上即下,自第一世界到第三世界,都将需要你的力量。玄桑是我段家兵人的遗腹子,手段了得,待你成为半妖之主,他便是你的左卫,此生追随。”
“是。阿探恭送父亲。”
段璟探没看玄桑,端起桌上的茶,“你叫玄桑?”
“嗯。”玄桑一身黑袍立在他身侧。
“现如今人妖混战,各大世家一筹莫展,怕是有很多跟我一样的天命之子。”
段璟探笑望玄桑,“你也觉得我能一统半妖界?”
“玄桑不知道。”玄桑慢道,“您觉能就能。”
“什么意思?”段璟探看向门外,已两岁有余的弟弟锦衣华服,坐在母亲的怀里吃奶。
“你若愿意,玄桑必将助您得此世间。”
“我若不愿呢?”段璟探看着愈发漂亮温柔的母亲,“呵,我怎会不愿?”
炼试场。
她躺在地上,睁大了眼,仿佛在怨上天不公。
她的身下,血色的花妖艳而凄然,慢慢地绽开了花苞。
落木千山天远大,澄江一道月分明。
段璟探喘着气,乐声再度奏起。
玄桑走过来伸出手将他拉起,“大人,您又输了。”
“说了不要叫我大人。”段璟探拉住他的手,“再来。”
“这女人您说杀就杀,大人,你这性子可得改改。”
段璟探撇嘴,“谁叫她想诱惑我,还想给我下毒。”
“也不看她长什么样子。”
玄桑笑着整了整他的衣领,玄桑今年已有十七。
“我看这女人是真心喜欢大人。”
“才不是。”段璟探看那边一眼,“当我不知道什么叫真心……”段璟探说到这里便不说了。
“什么?”玄桑问道。
“没什么。”段璟探回避地移开眼。
“再来。”段璟探出剑击向玄桑。玄桑夹住他的剑,“大人,您太弱了,这是您第一万零二十一次输给我。”
“混蛋!”段璟探不停地练,不停地,手即便添了厚茧也无所谓。
而不久之后他便开始进行实战,身上添了数百道伤,对段璟探而言不过是试炼。
又是十年。
对段璟探而言,在炼试场的日子不疾不徐,虽对父母亲的不理不睬心有落寞不甘,但段璟探从未想过放弃。
他走过这座只剩废墟的空城,指尖凝出一团白光,他的步伐缓慢而优雅。
“大人。”玄桑半跪在他身后,“恭喜大人攻破此城,恭喜大人统领三界。”
天渐阴了。
“恭喜大人攻破此城,恭喜大人统领三界。”
段璟探听着四面八方整齐一致地跪拜声淡淡地笑道,“玄桑,我一点儿也不觉得开心。”
段璟探仰头看了看移过来黑云,拂了拂身上的斗篷,“走吧。”
“是,大人。”玄桑起身跟在段璟探后面,眼神炙热而可怕。
“大人,这是夏家的拜帖,这是狼族新任妖王的拜帖,这是蛮族的……黑猫族的……成家的,蓝家的,白狐堡的,血族顾唯念的,二、三两界之主的……”段璟探看着这一大堆,“玄桑,你是不是闲?”
玄桑:“大人,不要偷懒。”
“你……”段璟探随便挑出几个,“就这些吧。”
“剩下的明天、后天……等我有心情了再说。”
玄桑点头退下时,身后有掌风袭来,玄桑没躲,段璟探觉得无趣,“为什么不躲?”
“大人……”玄桑无奈道,“一躲你岂不是又要跟我打。”
“你已经打败我了大人。”
段璟探没说话。
玄桑走了出去。
过了些天,来觐见的使臣都离开了,就有人过来往府里塞人。
段璟探每日往外走总要遇见些什么伤春的,受伤的,放纸鸢的,写诗的……女人们往他怀里撞。
段璟探接了两个就再也不伸手了,随便她们摔倒他面前也目不斜视。
玄桑这几日整日铁青着脸,段璟探也不知从什么地方宽慰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