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是谁?”凉倾帘只觉汗毛战栗头皮发麻,声音和手都微微颤抖着,头上冒着冷汗,带着不确定的眼神望着凉宴尹。
他不看她,虽然身边的人儿着急的红着眼,但他也无可奈何,也是无奈之举。
他强行使自己看起来显得平静,此时,他必须冷静。
“她是已过世的凉倾帘,凉府的二小姐,我的亲妹妹。”
或许已猜到了个大概,但亲耳听到他说出来,还是觉着万箭穿心。
凉倾帘皱眉再看了眼棺材中去世的女子,哽咽:“她是凉倾帘,那我是谁?”
“帘儿,是哥哥没能保护好你……”
话道一半,凉宴尹猛地用身子挡在她面前,她正当意外,便从迷茫中注意到对面悬崖上站着两个男子,然而距离太远看不清是谁。
“站在这儿,别动。”
他显然有些紧张,叮嘱一声便借助树藤飞身而去。
凉倾帘倾身扶住棺材盖,脚下无力,身旁一空仿佛自己也快掉下这万丈深渊。
她侧颜与棺中女子面对面,仔细瞧着女子的容貌。此时她才终于明白,这或许便是哥哥的意思,自己为何会身在易柳谷,为何会昏睡不醒,全是因为怕自己去打扰自己的丧礼。
她脸色惨白收回目光不再看她,自己的亲哥哥竟然给自己办好了后事……
这代表什么?代表这个世界上已经没有她的容身之处了。
“这是假的,假的吧……”
她嘴唇微动,试着给自己催眠,奈何这却已是事实,透明纯白的泪水顺着脸颊滑下去,脑袋只有一个想法,她死了……
“倾帘姑娘,回去再解释,先跟我走。”
凉倾帘回过神,突然腰间一紧,不知昙柳颜是何时到她身边说了一句。
可她现如纸片人一样早已忘了如何思考沉浸在空白中,目光呆滞任随着他的步伐离开了悬崖。
那一刹那,似乎有什么力量在召唤她,与那心有灵犀般的眼神,侧颜便对上那一束莫名的光亮,顷刻,四周一切仿佛灰掉了……
那人正在同哥哥说着什么,看不清模样,只记得一身红衣……
……
尤柳阁内,绾灵端来一碗冒着热气的人参米粥,伸手轻轻在凉倾帘面前晃了晃,她撑着香腮发着呆,绾灵柔声道:“姑娘喝点粥暖暖身子,易柳谷下凉还是挺冷的。”
昙柳颜坐于对面,看着面无表情平静如死水一般气色的她,便示意其它空闲人出去。
夜幕降临,天色渐渐昏暗,白云也被月光照出灰色,绾灵走到窗前关上几扇吹得吱吱响的窗户。
“把这碗粥喝了,我就把事情的来龙去脉告诉你。”昙柳颜将粥推向她。
看着他如沐春风如暖阳般的微笑,她依旧目光呆滞,端起眼前的人参米粥迅速喝起来。
手中的粥好吃极了,入口即化甜甜软软的,令人回味无穷。
不知不觉她将整整一碗粥喝了个一干二净,人参米粥暖了胃也暖了心,虽然这也缓解不了心中的难受。
绾灵将碗收了下去又沏了壶新茶进来,两杯冒着热气的茶水给屋里增了些和谐的气氛。
“倾帘姑娘觉得宴尹兄对你如何?”
昙柳颜突然开口,莫名间被他一问反而一头雾水。
她不懂,亲兄妹血浓于水,自然是好了:“当然很好,我是哥哥唯一的亲人。”
“那倾帘姑娘又了解宴尹兄多少”
哥哥的喜怒哀乐没有逃得过她的眼睛,喜好心情她也是最了解的,相处十多年来,若是什么都不知岂不是说不过去。
“我和哥哥朝夕相处从小一起长大,我对他了如指掌。”她想起了些往日的光景,莞尔一笑。
“好,那我问你,你哥哥最在乎什么?”
心中难免疑惑他的问题,三个问题都指向哥哥对自己,但在这方面,他是多虑了,自己还是很信任哥哥的。
“我。”
“还有呢?”
“除了我,便是家族基业。”
昙柳颜淡淡一笑,清新的药草香闻上去使人平静:“两百年前的鄢城还是座空城,废墟,荒芜,没有人烟。当时你的祖父和我的祖父在一个偶然的机遇来到了鄢城,于是在这片荒土上艰难的生活着,最后他们饥饿的连走出这里的力气都没有。”
一次意外,祖父发现了这座空城里藏着很多稀奇古怪价值连城的宝贝,也是这次意外,祖父便开始了在这儿的淘金生涯。后来,这件事一传十十传百,传到外面便成了遍地黄金。无数人争先恐后来鄢城淘金致富。最后来鄢城人愈来愈多,不少觊觎黄金的山匪三日五日便来挑事,那时祖父不得已成立了现在抗匪队,以为了保鄢城人民不再受外人欺负。祖父用自己的财富撑起了鄢城的保护伞,否则,那时鄢城便将洗劫一空。
可以说鄢城的起是祖父的功劳,鄢城的安危亦是凉府和易柳谷的责任,以前是,现在也是。
“你现在知道宴尹兄在乎什么了?否则,你以为凉府耗费了大量的财力物力还能富甲一方?对于宴尹兄来说,凉府不能倒,倾帘姑娘也不能有事,所以……就只能找人顶替你了。”
自己从小便知哥哥的存在不仅是为了照顾自己,还为了凉府鄢城日夜操劳,曾多次见哥哥忙到站着都睡着的地步。
“既然凉府受百姓爱戴又没有仇家,那又有谁想要害我?”凉倾帘想不通。
昙柳颜双手环胸摇摇头:“那个人来无影去无踪,至今我也没查出他是何方神圣。以我对他的了解,也就只有一个名字——墨楚歌。”忽的又想起了什么。
“他说,若你不死,他便屠城,让鄢城陪葬。”
凉倾帘眉头深锁,口气真狂妄,屠城,鄢城千户人口难道说没就能没了?
心中怀疑,不过突然又想起一个事实,她的假尸身还躺在悬崖峭壁上,如今她还怎么活?一个完美的替身替她躺在了棺材里,她还能如何?
“那个替我躺在棺材的女子是谁?”凉倾帘脱口而出,那女子代她死了?
“她是凉府的女红,身患重病,自愿的。”昙柳颜叹了口气。
真是一个情理之中又意料之外的消息,但也不失为一个好消息,对于鄢城来说,她救了鄢城的百姓。对于自己来说,她救了自己。
“她的家人呢?或许我可以替她照顾她的家人,尽尽儿女的孝道,也算弥补我的愧疚,或多或少,她的去世,我都有责任。”
凉倾帘心中还是自责,归根结底,一切都因自己而起。
昙柳颜耸耸肩,表示无奈:“她是孤儿,父母双亡,自小又得凉府照顾,得知宴尹兄的难处后,主动替你的。”
这个消息更令凉倾帘心中悲凉、愧疚、难过。
但……凉府有和自己长得如此相像的女红,自己却从未听说也从未见过,不经好奇:“那她的脸?”
问到这儿时昙柳颜脸上不经浮现出得意的笑容:“因为这里是易柳谷,因为我是昙柳颜。”
早就听闻,鄢有医圣,嫣有医仙。
……
凉倾帘在绾灵的陪伴下回到了棠梨轩,整整一天都像是在做梦,一切都不太真实,可恰恰,全部都是事实。
众所皆知,凉府千金香消玉殒,那以后她该以什么身份示人?
想着不经觉着心头烦闷,凉倾帘倾身靠于软榻上假寐,不知不觉,天空泛着淡淡橘黄,清晨的清风轻轻打在额头上,心情却平静如流水。
新的一天,应该都是新气象,既然还能活在世上,就要好好活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