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柳谷的一处清水池，绾灵在一旁轻轻撒着花瓣，温热的气息笼罩了视线，凉倾帘闭目养神。
泡在温水里，仿佛与世隔绝，耳边是淡淡的流水声，香气浅淡，难得的放松，身上的伤口加了顾尤眉特质的几滴雪露，小伤口在慢慢愈合。
她微微睁眼，池子里的白雾遮盖了壁上的绿植，若隐若现，她缓缓开口：“天帝的眼线无处不在，我若是上天，他能在第一时间发现吧！”
凉倾帘知道自己不能上天，也许墨楚歌即使没有灵力也能寻到朋友帮助，也许，她上天也只能帮他倒忙。
“我真的好想好想上天，我想陪在他身边，但我知道我不能，我……”凉倾帘哽咽了下，她摇摇头，将头埋得很低，眼泪留不住流了出来，她抽泣几声，咬着牙闭着眼，一下子沉入了池底。
“凉姑娘，姑娘！”
耳边绾灵的声音被水遮盖，这一刻，水过胸口心里闷得慌，她一下子浮出水面，分不清是泪水还是池水，道：“我要是一辈子恢复不了灵骨，我们便不能真正意义上在一起，人神不可相恋，人神不可相恋。”
她重复着这一句话，眼眶透红，恢复灵骨哪儿有这么容易，修道修普法她都没机会，天巫枝太冒险不能尝试，她实在想不到还有何办法。
“凉姑娘。”
绾灵也带着泪，她虽不清楚其中缘由，但从和她日夜相处下来，大概从她的只字片语中也了解到了些。
以前一直觉着像凉倾帘这样出生好家世好又有亲人疼爱的大小姐日子一定过得顺风顺水无忧无虑，但从她的日常看来，她也有怒、哀、苦、痛这些苦楚。
时间流逝，绾灵拿来衣衫，道：“凉姑娘，这池水虽暖和舒服，但泡久了始终对身子不好。”
“我知道。”
她面无表情淡淡回答一句，她站起身，一只玉足踩上池石，微步上前，伸手裹上了素衣。
她看着绾灵手中的红珊瑚晴珍裙，这件衣物是浮烟特别喜爱的一条裙子，红色很正但上身不俗气，墨楚歌身着红衣，大概也是因为浮烟喜欢红色。
凉倾帘系好身上最后一根腰带，理了理青丝，面朝前方，道：“我们走。”
经过方才许久的浸泡，她身上的伤好全了，她走到小阁楼门口，见昙柳颜在外熬着药，她侧颜：“绾灵，去帮帮柳颜兄。”
“是。”
她应声，上前接过昙柳颜手里的蒲扇，他回头看了她一眼，走近她：“看来你的伤痊愈了，眉儿果真厉害，我可没有让人不药而愈的本事。”
“眉儿。”她看向他，眼神清亮透着光，提到顾尤眉时眼睛都会不自觉的笑。
凉倾帘侧颜看向屋内，灵光闪现，顾尤眉应是在替向朝续命。
“柳颜兄，我能问问，为何你始终不肯接受我姐姐，她生的漂亮又善良，懂事又懂你，关键她还钟情于你，看得出，你也喜欢我姐姐，为何，你至始至终都在拒绝她？”
“是因为人神不可相恋么？”她能猜到的原因也只有这个了，她的顾及，也是这条天条。
只见他的眼神暗淡了下来，目光落在窗内，那个若隐若现的身影，他浅笑一声，叹了口气，道：“你同墨楚歌，就是因为这个？”
凉倾帘没有回答，这条天条确实是最大的束缚，但假设这条天条不在，也还有新的问题冒出来，其实，她还没有准备好。
“你跟我来。”
昙柳颜折身往另一处去，凉倾帘若有所思，跟了上去。
这是令一处阁楼，屋内药香浓烈，但竹桌上，却摆着几壶杜康，碗里剩了半碗，不知是否是酒。
凉倾帘走进去，屋内物件齐全摆设雅致，东西都收拾的干干净净，一个大的药柜里摆放着各种她叫不出名的药材。
“坐。”
昙柳颜伸手示意，他从另一个柜里拿来一个空杯，去门外沏了壶新茶进来，给她倒了一杯。
热气腾腾，清香四溢，她接过茶杯，握于手中，轻声道：“柳颜兄，也喝酒吗？”
这些杜康摆在桌上却未见茶壶，学医之人应懂得长时间酗酒的危害性，这么久以来她从未见过他神情恍惚或身上带有浓烈酒味，这些酒，应是他在夜深人静四下无人的情况下喝的。
“倾帘，我和眉儿不能相恋，并非受人神不能相恋这条天条束缚，而是命格。”昙柳颜坐于她对面，饮下一口清茶。
他的目光略带惋惜，道：“人神不能相恋，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若仅仅是因为这一条，说什么也无法阻止我，无论前方多么艰难我都会向前绝不放弃。”
“我介意的，是命数，自我与眉儿相识走近以来，她身边大小事不断，我原以为可以有方式化解，我查阅古籍，寻世外高人得其答案，直到有一日。”他在回忆，眼里是他说的情节，他手里的茶水不知何时换成酒壶，他猛饮了一口，握着酒壶站起身来，道，“一位身着素衣的白发老人出现在我面前，他手里拿着拂尘，面容和蔼，告诉我。”
“我与眉儿的命格相克，我亲近她一日，她的灵气便会源源不断消散，会召来恶鬼，引来烦扰。”他说的云淡风轻，面色平静，又道，“时间久了，恶鬼愈来凶厄，甚至危及她的性命，你不知道，那一日她生命垂危躺在我怀里我却无能为力，深深的无助与愧疚，她的虚弱是我造成的。”
“不久，那位白发苍苍的老人又出现了，他治好了眉儿，但有条件，我答应了。”他浅笑了一下，眼里带着泪光。
“我和她，是命定不能在一起的，并非天条条款，而因命数。”他侧颜看她，声音很轻，道，“你还有机会，了不起不过就是灵骨不能恢复，不能升仙，天帝也有心也有七情六欲，我若是你，必定不会被天条束缚，那怕灰飞烟灭，最起码我努力争取过，我不后悔。”
凉倾帘被他点拨幡然醒悟，灵骨确实至关重要，而墨楚歌也从未因惧怕艰难困苦便放弃下凡助她恢复灵骨的想法，他一直在为她回天做努力，她却意志不坚有放弃的想法。
她有些懊恼，真是辜负了他的一片痴心。
“柳颜兄，命格，或可以改的。”
凉倾帘不信命，人定胜天，为何命运要掌握在天帝的手里，生命是自己的，命运也是。
他笑了笑，摇摇头：“命格在出生时便决定了，如何能改！”
凉倾帘未回话，她依稀记得，浮烟似乎在哪儿听过有管轮回的仙人，或许能改命格呢？
她思索再三，还是不要告诉昙柳颜有这位仙人的存在，若是自己记错了，给他希望又让他失望，实在不忍看他得而又失的痛苦。
“罢了，我告诉我的故事，本意是想让你不要灰心，同时也不要放弃，不要让你的人生留下遗憾和悔恨。”昙柳颜走向窗外，翠竹更绿了，道，“别告诉你姐姐，她恨我也好，怨我也罢，我不想她知道真实原因，去做傻事。”
凉倾帘起身，没想到昙柳颜如此顾及顾尤眉，即使离开，也是因为爱。
“好。”她应声，她下定决心，一定要寻到那位仙人，若能改了命格，那便是成全了这对有心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