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小啊,走走走,吃完饭别在屋子里闷着,跟江奕出去散散步。”
吃完饭的简约还没来得及告别就被陈筠的热情挽留下来,没有一丝拒绝的机会。
等她反应过来的时候,四周是江家庭院里的夜景,身边江奕与她并肩走着,安静得只听得见入秋时渐弱的蝉鸣。
“你这三年过的怎么样?”江奕的声音从身边传来,在微凉的晚风中有些不真切。
简约点了点头,言语有些疏离:“挺好的。”
又是一阵诡异的沉默。
他们之间能聊的真的太少了,不论是以前还是现在。
以往简约没心没肺的时候,往往是她在说他在听;后来她逐渐沉默了,他依旧不说话。
沉默有时是心有灵犀的陪伴,有时是封闭内心的枷锁。
他们走到的如今这一步,大概是后者了。
简约有些丧气的想,妈妈当年是对的,什么都是回不去的——时间、景色、人。
“你还记得我吗?”
简约有些不明所以,抬头看了他一眼:“……当然记得。”
江奕一时间没再说话,心中却早已千回百转。
直到所有争先恐后想要说出口的问题通通被他放回心里,江奕才恢复了他那副风流子弟的模样,轻飘飘道:“也对,毕竟是前男友嘛~”
简约:“……”
“有我这么优秀的前任,你念念不忘也是可以理解的……”江奕笑了笑,“据说还是初恋?”
“江奕,”简约从来不是个任人调侃的人,但如今的她像是被狠狠拉伸过的弹力绳一般,疲软不堪,那种深深的无力感像是可以把她淹没,让她无力应付,“如果你觉得装不熟很好玩,就一直装下去吧。”
江奕唇角的弧度收敛起来,敏锐地察觉到简约情绪上的突然低落:“你……”
“是我错了……”简约轻声道,“放过我吧。”
错在以为自己仍有当年孤勇,错在以为年少人依旧。
江奕有些错愕地愣在了原地,看着简约有些失魂落魄地快步离开,目光中落下了伤痛。
“喂?小少爷,找我有何贵干哪?”
“你现在在哪?”拨出去的电话被接通,江奕也有些意外。
“我在米国度假呢啊……国内出什么事了吗?”那边的声音透着慵懒,“出事了也别找我啊,度假呢别烦我。”
江奕皱眉:“我找你是为简约的事。”
“Oh,fuc……”
“嗯?”
“……funny !”电话那边的人迅速把到口的脏话吞回肚子,求生欲瞬间爆棚,“怎、怎么了?你家的小可爱怎么了?身体有什么不舒服还是哪里受伤了?我一定竭尽所能……”
才怪!
“请记住你是个心理医生。”江奕没心情跟她开玩笑,“简约现在的心理状态还好吗?”
“……我怎么会知道。”
“什么意思?”
“字面意思啊小少爷,简约出国后就把我关到冷宫了,我跟她没有联系。”
“……”
“喂?喂?Oh-shi-t!挂我电话!”
江奕刚准备收起手机,就听见激越的铃声响起。
“喂?”
“……”
江奕进客厅的时候,不出意外的,简约早已经走了。
陈筠坐在沙发上,面色不虞。
“妈。”
陈筠抬头看他:“你跟小小闹矛盾了吗?看她脸色不太好的样子。”
“嗯……妈,我可能要出去一段时间,去湄国。”江奕坐到她身边,“是我让简约从江氏离职的,别让爸再给她打电话了。”
“怎么了?当时你爸把小小喊到公司来不就是怕小小在外面被欺负了吗?”陈筠像是没听见他的前句话一样,神色自然。
“妈,简约涉及的东西太多了,三年前的事绝不是杨家一家的手笔,江家再这么插手进去也会被牵连。”江奕皱眉,“我知道你们是为我好,但是……”
陈筠一巴掌拍在江奕大腿上:“臭小子,别再说什么划清界限之类的话,我和你爸就你这么一个儿子,当然要好好护着。”没等江奕开口,她又拦住了话头,“至于小小,江家当年该帮的没帮也算是亏欠了她的,何况就算忽视了江简两家的关系,我们为人父母的帮着自家儿子追追心上人怎么了?”
江奕:“……妈,你把我应该劝你的话说完了,我要说什么?”
“什么都不需要你说,你安心做好自己决心去做的事,给我们、给小小一个交待。”陈筠说着,声音微微哽咽,“你要去就去吧,妈知道妈劝不住你……你一定要注意安全……”
江奕深色略凄然,点了点头:“我知道。”
泪水顺着脸颊流下来,陈筠握住江奕的手:“你记住,你在妈的心里,永远是世界上最优秀最好的孩子,是个大英雄。”江奕沉默点头
“那些说你坏话的人妈都替你记着,等你脱身了再一个一个对付回去,嗯?”
“嗯。”
“你爸那边我继续替你瞒着,你有什么困难一定一定要和妈说,不要一个人硬撑着。”
“嗯。”
“你要记得,你不在家的时候,妈一直在等你回家……”
“妈。”江奕打断她,“给我生个弟弟吧……”
陈筠的泪流得更凶。
“有时候,我自己都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活下来……”江奕抿唇,“……妈,我走了。”
“……嗯。”
陈筠没有送他。
江奕颀长的身影在渐深的夜色里走远,这样的每一次离开就像是普通的出行,可又那么不同。
一路到机场,接应的人早已等在那里,接过事先准备好的机票和行李箱,江奕一步也不停留地通过正在检票的通道,登上了航班。
云层下是流动的霓虹光,江奕倚着舷窗,微阖上双眼。
耳边恍惚传来女孩有些稚嫩的声音。
“勇者为了救出被恶龙囚禁在巢穴中的公主,伪装成凶狠的恶龙混进了龙巢。”女孩刚刚学会了这篇故事里的所有生僻字,读得声情并茂,“在勇者披荆斩棘终于将公主救出的时候,国师循着勇者留下的记号找到了龙巢的所在地。
“伪装成恶龙的勇者杀死了恶龙王,带着公主离开了龙巢,遇到了前往救援的国师。”
听的人却一脸漠然,淡淡反问:“然后公主和王子从此幸福地生活在了一起?一点新意也没有。”
“不……国师见到‘恶龙’背负着公主,对着将士下令,处死了‘恶龙’。公主获救了,正义无畏的勇者却死去了……”
江奕重新睁开眼,想到女孩最后说的话,不禁喃喃出声:“那公主,该多伤心啊……”
记忆里的声音与自己的喃喃重合,江奕轻笑,闭上了眼睛。
不会让你伤心的。
如果你愿意为我伤心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