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已深,一处清静的庭院内,黑衣老人坐在石桌旁,望着夜间的安宁的景色。青砖铺地,格局淡雅的布置,显然是时常精心打理,中心有湖,上浮荷花,边有常青藤和散着幽香的紫花。
围墙淡灰,身后的院落建的极为雅致,在院中眺望远处依稀山水,在朦胧的夜色下宛如一幅水墨画。这是户传承人家,处处的古意,暗道其已经经历了不少岁月的打磨。
老人右手放在石桌上,他身前放着的那几道清素的小菜,却似乎未动过一筷,只有一个小碗是空的。他今夜不知为何没了胃口,只喝了一小碗米粥。
他想着也许是重归故地,今时回忆起当初与师傅和师兄所在一起的岁月的缘故吧。
“唉,岁月不饶人啊,转眼间师兄你就跟师傅一样都去了。这院子师弟虽然派人来打理,却从不敢来,生怕想起曾经的事。你们啊,留下我一个人,凄凄凉凉的活在这世上,真是未免太过心狠。”
老人感叹着摩挲了一下石桌,又看了看那石桌边另两个曾经有人做的石椅,眸中浮现回忆。
“师尊莫忘了,你还有我们这些徒弟。”
听着耳边儒雅的声音,老人没回头,只是微叹息道:“是啊,还有你们。既然来了就坐吧,也该你坐了。我们这些人,迟早都要归去。”
他拿过手边的清茶,轻抿了一口,神色逐渐恢复平淡。
“师尊还在春秋鼎盛,谈身后事还太早了,我等还尚未成器。”一袭青衫的青年文士坐在老人对面后,轻声道。
老人看着他,眼眸中带上来欣慰,带着感慨的笑道:“一谋灭八国,血洗二十宗,以礼骂丞相,金殿摔虎符,呵呵……能做这些都是不成器,那世间成器有几何?陆兴,有徒如此,我这个老头可是高兴的很啊。”
“那师父总要多夸我些年。”陆兴淡笑着开口道,却是叫起了师父,不在用师尊这种略带职属的叫法。
“你啊……”老人失笑摇头,点点他,道:“可莫无赖小儿。”
他说起了正事,问道:“对了,长瞽医的那里可有什么差错吗?这可是关乎我谋划中的一个主位,如果他没入局,如我所愿,那事可就有些难了。”
“已入秤良客栈,吃了顿不错的饭。”陆兴点点头,然后用一种打趣的口吻道:“说来我昨日去尝了尝我这位师弟做的饭菜,倒真是合口佳肴。虽无出奇之处,但菜味尽显,还安然协调在一起,主次分明,实在难得。”
老人脸上却出现了古怪、恼怒、惋惜……掺杂在一起的神色,最后变为了无奈,用一种难言的语气道:“那个混小子,当初我见他,可是把我给撵了出去。心无大志,胸无远见,跟我那师兄一样,情愿一辈子缩在那小小的客栈,偏偏老夫连骂一声不肖弟子都没得理由!”
陆兴诧异道:“我翻看关于他的籍页时,觉得这应该是个没什么脾气的人吧?”
大昶诸秘卫各个都有搜集之责,他们将搜集来的种种合成典籍,以备审查和记录。还有善于人心的能士日日翻看,甚至可以预先推敲出什么人是否日后即将干什么会危害大昶的事,从而让各个秘卫做出职责所在的准备。
老人愤恨道:“他要是有还好了!”
他想起那小子似请实撵的行为,他就羞恼起来。
“我们这一次,可是将他也算在内了,是不是有些不好?而且师父你打算从南师弟手中拿到他那一支的鬼脸铁面,师父你深明大义的话,也该可以借取吧?”陆兴迟疑道。
老人沉默下来,神情略有些叹息,最后他无奈道:“我本以为可以请动这小子,可是谁知他跟他师傅一个性子,都是闲云野鹤。我也本想直接借取他手中的鬼脸铁面,可我知道我这么做不管如何都是破坏了我们这一脉共同定下的规矩,我能看出那孩子其实骨子里也跟他师父一样,有着不能打破的东西,我的理由说服不了他,所以我什么也没说。”
“此次我一要得鬼脸铁面,而却是更为主要的解决一个大患,三则牵连天人。虽然处处是险,但却不会将若安这孩子真正牵连,而且他既总要看看这世间可不只是安定清闲,维持这一切的他可也有份,毕竟他这一支,终究也是墨衣。”
他顿了一下,又是无奈道:“我们显,他们隐,可他南若安总得睁眼看一看,看过了也就由他去了,我也省的逼他。人啊,终究还是要自己下决定,强扭的瓜要是甜可就好了。”
“早做准备吧,这大戏要演了,就先来一场清曲暖台。”
“是!”
……
……
随着闲聊,南若安已经有了些困乏,他或许可以力敌修行者,但他的身体还是凡人,精神头也只是比常人好一点,在后厨干了一天又聊到了深夜,已经开始觉得困了。
姬虞暝也打算停止了这场似乎只是闲聊的交谈,实际上他们闲聊时,才是真正的论道。言辞间或多或少的交着心,以此来互相磨砺对方的心境,这就是他们之间的论道。
这一晚,姬虞暝已经收获了很多。
这种论道其实很是难得,或许姬虞暝的修为,对于道的理解都远远胜于南若安,但唯独在这方面他们是平等的。
南若安起身将两个小兄弟赶回了自己的地方去睡觉,一巴掌拍晕了还在扰人清净的娃娃脸青年,把他送回了房。甄字和齐久成准备着明天要弄的东西,中年男人也不再跟岑行胡侃而是过来帮手,老管家在圆头偶尔打闹偶尔帮忙的一起收拾下将客栈中的脏乱已经处理好,而高瘦男人还在算着账务。
至于两大一小的三个女人,早已去睡觉了、
坐在偏僻角落一直看着书的苏子卿,这个似乎腿有问题的青年,看上去有挑灯夜战的打算。
岑行来到了姬虞暝身边,关心的问了一句:“公子,你身体没问题吧?瞿姐姐去房间前,还特意嘱咐我让你别忘了吃你自己熬的药。”
“其实难为她了。”姬虞暝嘴角微扯了一下,缓缓道。
他脸上虽说没有什么尴尬的神情,但到底是有些不知该说什么的感觉,以他的耳力,那三人说的话自然逃不过他的耳朵,瞿璟宛无意间将她与姬虞暝这几日待在一个车厢给说了出来,虽然她自己解释清楚了,但还是有了些尴尬,所以没有亲自跟姬虞暝嘱咐。
“睡去吧,明天我估计要一个人离去一趟。我的身体,需要想些办法,你在客栈等着我就行,至于璟宛姐她的伤已经好差不多了,她想离去随意吧。”
“好,公子,明天小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