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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9章 渐行渐远的帆

裴安阴恻恻看了陆芷一眼,从刚才冷夏进来,他的脸色就黑的跟墨汁似得,陆芷不理他,直接吃进了他刚扔出的八条,慢条斯理的推了自己面前的牌。

好巧不巧的,陆芷刚才无心扔出去的那一张牌就那么顺其自然的给易之礼点了炮。

“嘿!!”陆芷不乐意了,“不带这么玩儿的!!”

算上这一把,陆芷桌面上的已经快要输没了的一叠粉红色正好被易之礼清了桌。易之礼挑着眉毛转身把赢来的家底随手给了何佳怡当零花,神情若有所思。

“你这算是……情场得意赌场失意?”听见裴安这话,一帮人才算是恍然大悟的起了哄。

“光听说,怎么不见人啊?”“”

“就是就是,洛千金摆明是奔着你陆少爷回来的,你俩私下里指不定暗渡陈仓多长时间了呢!”

“你俩这也算是在一起挺长时间了吧,什么时候结婚啊?”周围的人你一言我一语的把事情说的跟真的似的,季允浩侧头看了陆芷一眼,偏过头低声问他。

“听说你们已经见过家长了?”陆芷正低头认真的剥一个橙子,侧面看过去他微微上卷的睫毛浓密,十根手指修长有力,就连动作都优雅的让人赏心悦目。听见季允浩的话他面色无波的点点头,模棱两可的扔出一句话。“应该算是吧。”原本坐在程晏旁边的冷夏忽的抬起头,神情中有些不可思议。

“是她?你确定?你们两家订下了?”陆芷把手中的橙子塞到冷夏的手里,一只手搭在她的椅背上有点没正形,“怎么着听你这意思好像还不太愿意相信啊?”冷夏意识到自己反应有些过激,忙转过头不敢再看他,嘴里含糊不清的应,“没有啊。”

就在这时,包厢的门被人推开了。洛清在门外侍者的引领下被带了进来,屋里顿时安静了下来。就像她每一次出场一样,毫无新意却也是足够让人惊艳。看得出来洛清是精心打扮过的,长长的头发被盘的繁复美丽,身上的裙子是上世纪欧洲一个老牌设计师的宫廷系列,花纹和蕾丝都是手工绣上去的,穿在她细瘦的身体上身上更有一种仙气。就是万花丛中阅无数的裴安都忍不住的吹了声口哨。

有人率先打破了安静的气氛迎上去和她说话,洛清自然的走进来怡然大方的和众人打着招呼。聚会也是分三六九等的,像陆芷裴安这样的公子哥是被大家尊着敬着哄着的,走到这一桌的时候,洛清明显不像刚才那般随意,怕她尴尬,陆芷慢慢起身走到她身旁,一副要笑不笑的样子陪着她跟这几个发小敬酒致意,眼中威胁之色明晃晃的亮了出来,意思就是喝不喝你们看着办吧。

裴安、易之礼还有季允浩平时是和陆芷玩的最好的,相互默契地看了一眼,接过了洛清手中的酒。

冷夏看着眼前的一对璧人,她的脸色差极了。并不只是心情差,她在看所有人的时候,眼神都冷的像冰。眸子深潭似的,不知道她究竟在想什么。

程晏看着冷夏极差的脸色,也不好说什么,只得紧紧握住她的手,让她不至于在众人面前失态。

洛清走到程晏和冷夏面前敬酒,程晏爽快地接过她手中的酒杯,温和地笑了:“清儿,好久不见。”

洛清伸手拉住他的胳膊,声音难免带了些女孩儿间特有的软糯娇气,“表哥~”

程晏眼中笑意不减,顺势轻轻回抱住她,低沉磁性的声音好听的不得了。“这么殷勤?别是又闯了什么祸吧。”

冷夏听着二人的称呼,还有二人的熟悉程度,感到不解。

程晏笑了笑,解释说:“夏夏,给你介绍下,这是我表妹。”

冷夏还是有些不解,待洛清去了别处敬酒,低声问:“那洛太太和洛清是?”

“是母女,你刚回来,怕是没有见过我姑姑和洛市长出席活动,我姑姑因为心理治疗的事不想让别人知道,所以我就没有告诉你她的事情,夏夏,你不会怪我吧?”

冷夏看着程晏一脸抱歉的样子,笑了笑说:“没有,我们身为医生,有必要尊重病人的隐私,你放心,我不会告诉别人洛太太的事情的。”

……

陆芷今天接到冷知行的电话,让他到冷家吃饭。

冷夏估摸着时间,到门口迎接他,两人正走在屋前的小径上,冷夏看陆芷是要走走的意思,便默默地走在他身旁……看了看他,比上回分别的时候,并没有什么变化,额头的碎发压的很低,几乎齐着眉眼。他抬手拂去碎发,露出额头来。她低了头,看着脚下。

“诊所里的事还顺利么?”

“公司里的事还顺利么?”两个人同时开口问,陆芷先说:“还好。”

“我这也还好。”点头。陆芷背着手,走在她身旁,说:“和以笙相处的还好么?

“还好。”冷夏抬手抿了下耳边的碎发。

陆芷看到她这个小动作,说:“没关系的,慢慢来。”

冷夏听他这么说,就知道他已经听出自己没说实话了,脸上就有些飞红,说:“有时候不知道该怎么对待她合适。”

陆芷走了一会儿,才说:“别太顺着她就好。”

“不顺着她行么?都已经给你宠成这样了……”冷夏倏地住了口,分明觉得自己的语气,竟不自觉地发生了变化。

陆芷走在她前面,似乎是没有听出来。她这才放心了些。

花园寂静,陆芷的脚步无声无息,只有冷夏的高跟鞋敲打着地面,笃笃作响……

“陆芷,”走了好久,冷夏轻声叫他。

“伯母不放心小耳朵跟着我。你放心,如果有什么需要我做的,你也尽管交代给我。若是……你能信任我的话。”陆芷没有回头。冷夏想,他也许还是要考虑一下的。毕竟他们现在,连朋友都算不上。真要托付家人,他有很多值得托付的对象。

冷夏转眼间看到一旁树下的架子上,有一个很漂亮的秋千——此时没有风,秋千纹丝不动……

“爹地!妈咪!”以笙追上来,身后紧跟着一大一小两只狗,“回来吃饭了!”

冷夏看到陆芷回过身来,小小的以笙从她身旁风一般地掠过,扑到陆芷腿上……高高大大的陆芷和小小柔柔的以笙在一处,说不出的动人。她只望着,便觉得身上似乎被注射了麻醉剂,根本动不得。以笙转身,倚着陆芷的腿,笑着看静漪。眉眼弯弯的,腮鼓鼓的,冷夏忍不住弯下身去,捏了捏她的脸,说:“淘气鬼。”

以笙一手拉了她,一手拉了陆芷,说:“玩秋千!”

陆芷眉一挑。

“我们班上的毛毛就让他爸爸妈妈给他玩秋千!”以笙叫道。

陆芷看了冷夏,两人很默契地同时撒了手。

以笙跺着脚,嚷道:“我也要!我也要那样玩秋千!”小脸儿通红,简直要哭了。冷夏有些憋不住了,陆芷却仍然慢吞吞地似不肯配合,她就说:“这个……”

以笙扯着陆芷的衣襟儿,不吭声,眼巴巴地望着他。陆芷一弯身,就把以笙给抱了起来,抗在肩上,说:“这样好不好?”以笙尖叫。冷夏看着,忍不住微笑。以笙趴在陆芷的肩头,对她吐吐舌。

远处站着的冷知行和邓婕芸,看到他们三个过来,冷知行笑着说:“等你们这半天,我们的小耳朵都着急了。”

邓婕芸却没开口。冷夏敏感地觉得,她是有些不快的。故此直到在餐桌边坐下来,她都沉默着。以笙拉着她坐在陆芷身旁。

“妈妈,吃这个。”以笙指着自己面前的那碟清炒冬笋。

“好。”冷夏点头,微笑着。

陆芷看看以笙想给冷夏夹菜,小胳膊还是够不到,便拿了以笙的勺子,将冬笋舀了两勺,放在冷夏盘子里。

看她一眼——她眼帘垂着,睫毛是在簌簌发抖……她还在微笑着,笑的却勉强了。冷知行和邓婕芸都看出来她有些异样,正犹疑,就见她再抬起眼来,同以笙轻声细语地说着话,又是高兴的样子了。仿佛刚刚那阵异样,就只是他们的错觉。

吃过饭后,冷知行把陆芷叫去书房谈话,冷夏陪着以笙在客厅玩拼图,以笙看着冷夏再一次把拼图拼错位置了,小脸忍不住皱起来:“妈咪,你又错了。”

被女儿一叫,冷夏才回过神来,邓婕芸坐在一旁,看着冷夏一直看着楼上书房的方向,皱了皱眉,说:“夏夏,你父亲左不会吃了他的,别担心。”

冷夏听着母亲不似笑话的冷幽默,脸上终于有了一丝笑意。

陆芷走的时候,冷夏紧紧握着以笙的手,以笙眼泪汪汪的,冷夏抱起她来,走到车边去。

以笙歪着身子过去亲了亲陆芷,说:“爹地再见。”

陆芷抬手刮了下她的小鼻子,微笑点头。“好好听妈咪的话,还有外公外婆的话。”

“路上注意安全。”冷夏轻声说。

陆芷看看她,也点头。冷夏往后退了两步。车子开走了,以笙搂着她,抽抽噎噎的。冷夏给以笙擦着泪,轻声说:“爸爸只是很忙,有空会回来看小耳朵的,小耳朵不哭……”

冷知行站在客厅里,看着冷夏抱着以笙进来,把以笙交给邓婕芸,让冷夏随他上书房。

冷夏怔了怔,紧紧地攥着衣角,深呼了口气,这才跟上父亲的步伐。

冷夏还是第一次来父亲的这间新书房。她仰头打量着这看起来单调乏味的院子,从屋檐下看上去,梧桐树高大的很,早已超过屋顶很多。

冷夏进了书房之后,到见到父亲,除了喊他一声父亲,还没有机会说出一个字。

冷知行坐在桌案前,握了一管毛笔,正在练字。

阳光都被院子里那些梧桐树遮住了,书房里一排窗子几乎起不到什么作用,白日里,冷知行要是想写什么读什么,也得开了台灯。

冷夏望着父亲桌案上那盏白色灯罩的台灯,很是好看。灯光下父亲握着细细的毛笔的手,显得比平时要温暖些……忽的那支笔停住了。

“夏夏,你同我说实话,你是不是还在惦记陆家那小子?”冷知行直直的目光盯着冷夏。

冷夏背着的手,攥的紧紧的贴在后腰上,仿佛这样能给她很多力量。

“爸爸,我是爱他的,可是我知道,我与他终究是一段孽缘。”冷夏咬了咬嘴唇,就在此时,父亲的目光扫了她的脸一下,她顿时觉得这轻飘飘似的目光里仿佛含了什么东西,让她的脸瞬间烧的火热,心不由自主的就被从脚底向上涌的热血充满了似的,这股力道简直让人不堪重负。

她咬着牙说:“我知道小姨同他父亲的恩怨,也知道母亲是怨的,陆伯母也是的,所以我不奢求能嫁给他。”

冷知行静默。

他静静地看着女儿,此时红了脸的窘迫着急、泫然欲泣的模样,实在是少见。

她长的很像她母亲……

“你说的这个人,我以为他不是你的良配。”冷知行缓缓的说,眼下他并不着急。

“爸爸,可是如果抛去上辈子的恩怨,他的确是很好的,你和母亲在国外那几年,也是他照顾我的,外婆去世后,也是他陪着我走过来的,”冷夏红着眼睛,眼眶里的泪水就要流下来,“父亲,容女儿说句难听的话,你和妈妈还不如陆芷陪伴我的时间长,在我的生命里他是无法取代的那个唯一。”

“这是我的打算。”冷夏说。父亲没有立即动怒,她的心还是咚咚跳的急。

冷知行有半晌不言声。

“夏夏,作为你的父亲,我和你母亲是对不起你,可是在你的婚姻大事上,我们是最有发言权的,你和陆家小子……”冷知行顿了顿,摇了摇头,说,“父亲只能依旧不能顺你的意,夏夏,你要想想你的外婆和外祖父,他们是那么的爱你、疼你,就连你小姨当年也是格外疼你的,你如今要是和陆家成婚,你第一个对不起的就是你外公外婆……”

冷夏没有想到父亲会如此直接的说出来,一时无话。

“我今天也同陆家小子说了,他告诉我,他要和洛家订婚了。所以,夏夏,你还是死了心吧。你母亲已经同程家商量过了,你和程晏不日就可以订婚。”

他说着,看都不看冷夏,穿起他的外衣来。

冷夏背对着父亲,纹丝不动的。父亲话都说到了这份儿上,是一定要逼着她今日给一个答复的了。

她忍了半晌,终究没有落泪。既然父亲逼她今日给一个答复,她也要让父亲给自己一个答复。

“父亲……”她哽咽发声,一回身,跪在地上。膝盖磕在大理石地面上,简直铿锵有力。

冷知行不为所动,穿戴整齐的他,一副要立即出门的样子。

“父亲……”她俯身,紧贴地面。长久的,长久的,她等待着父亲的反应。一阵衣袍风扑到她面前,拂起地上那一层尘气。

她知道父亲走了过来,心不禁一松,仰头看向父亲,遇到的是父亲那平静的目光。她呆了一呆,听到父亲说:“嫁,或者不嫁,你看着办。此外没有商量的余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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