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前女友回来了一
二月十四日。情人眼里的大日子。
女人很奇怪，你在一年的三百六十五天里，每天都对她很好，体贴周到，呵护备至，但是你只要在二月十四日这一天没有拿出应有的重视，那其他三百六十四天的好即刻被她一笔勾销，而且包准恨你恨到来年的二月十四日。
所以这一天，满街的情侣，满眼的鲜花，拥塞不堪的马路，都值得被原谅。没办法，恋爱大过天嘛！
这一天受惠的，除了鲜花店，还有咖啡馆、西餐厅这类适合约会的浪漫场地。
所以『一杯咖啡』早早就打出招牌：小情侣来到这里，只要点情侣饮品，即送情侣杯等优惠，目的在于招引客流。
店长陈淑贤坐在吧台里，核对昨晚送来的咖啡豆数量是否正确。晴美将咖啡壶、咖啡机等烹煮用具归位，随时准备派上用场。妙妙点起了熏香，立刻，咖啡店里弥漫着芳香。
风铃声响起，妙妙跑上前去：“欢迎光临『一杯咖啡』！”
来者是个约四十岁的中年男子，个子不算高，相貌平平，唯一显眼的是那个凸出来的啤酒肚。他劈头就问妙妙：“陈淑贤呢？”
这人真没礼貌！妙妙瞟他一眼，对着里面喊道：“店长，有人找。”
陈淑贤探出头来，看到来人，立刻拉长了一张脸：“先生贵姓？找我做什么？”
男子立刻恬着脸赔笑：“淑贤，我知道你很生气，可是这些日子我实在太想你了，所以宁愿被你骂被你打也要来见你一面啊。”
“我不认识你这个狼心狗肺的败类！滚出去，别弄脏了我的店！”
“店长，他谁啊？”妙妙扯扯陈淑贤的衣袖，悄悄问道。
“他啊，就是那个看到年轻美眉就魂不守舍，被勾几下就抛家弃妻，把钱卷得一干二净玩私奔的王八蛋！”
“喔——原来这就是那个该遭天打雷劈，五马分尸的负心汉呀，大开眼界哦。”妙妙嘴巴也够毒的。吓得晴美赶快拉开她。
“妙妙！这是人家的家事。”虽然她看那个啤酒肚也很不爽啦，可是俗话有云，清官难断家务事嘛，何况他们小小一百姓，没那个能耐啦。
好吧。不管就不管，看戏就好了。
啤酒肚靠近吧台，抓住陈淑贤的手：“淑贤啊，你就原谅我吧，我知错了啊。”
“原谅你？三个字！不、可、能！！”
“我只是错了一次而已……”
“有些错是不可以原谅的，比如杀人放火！”
“可是我没有杀人放火啊，我只是……”
陈淑贤打断他：“通奸私奔嘛。难道你不知道，在女人的字典里，通奸比杀人放火更大罪？”
“那你要怎样才肯原谅我？”啤酒肚几乎痛哭流涕，就差没跪在地上以表诚意。
“怎样都不会原谅你，你死了这条心吧！”王八蛋！卷走的钱就当喂狗了，这种人，她要是还肯原谅她就是猪！
“那我就天天来，天天等在这里，直到你肯原谅我为止！”啤酒肚开始撒泼耍赖。
“晴美，报警，说这里有疯狗。”
晴美还来不及说话，妙妙立刻回道：“店长，疯狗不归警察管，叫打狗大队来抓他去人道毁灭！”
啤酒肚被羞辱得面红耳赤，恼羞成怒指着妙妙：“有胆你再说一次。”
妙妙很没种的，躲到晴美身后：“说就说，怕你不成啊？我不仅要说，我还要立刻打电话Call打狗大队呢。”真是……真是初生牛犊不怕虎呀。
啤酒肚被气得浑身颤抖：“好，好！你看我敢不敢打你！”话音未落就扑了过来。
晴美和妙妙两个人尖叫着要跑，却被啤酒肚堵在了角落里，啤酒肚扬起手就打了过去。两个女生闭上眼等着挨打，谁料，巴掌久久没有落下，反而响起了啤酒肚的哀嚎声。
她们睁开眼一看，哇，适时出手英雄救美的是老板！
言寒一手抓住啤酒肚的胳膊，冷声问道：“在我店里闹事也就算了，连女人也打？”
高大的身形，冷情的眼睛，自有不怒而威的威仪，令啤酒肚当下没了气势，可怜巴巴说：“我来找我老婆。”
“鬼才是你老婆！我跟这个王八蛋早就一刀两断了！”出声的自是陈淑贤。
“你听到了？是你自己滚，还是我找人抬你出去？”老板就是老板，气势磅礴。
像啤酒肚这种人渣，虽说不懂得见好就收，但最起码也知道眼前形势比人低，当下屁也不敢放一个，夹着尾巴溜了。
咖啡店里响起一片欢呼声。妙妙乐坏了，颠颠跑过去冲着言寒说：“老板，你酷毙了！”
言寒微微一笑，嘱咐道：“那家伙再来的话，立刻报警处理。”
然后对店长说道：“先来一杯清水，一杯蓝山。”言寒这人，说来很怪异，不喜欢甚至可以说是讨厌咖啡，却偏偏开了咖啡店，还一开就几十家，莫非这就是传说中的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
这时，大家才发现，言寒的身后还站着一位美女。等等……呃，形容得不够贴切，重新再来……言寒的身后站着一位超级、超级、超级——美的大美女！嗯，这样才够形象！
这女孩，美得出尘脱俗，只是站在那里，嘴角微扬，笑看着这一切，就好像是下凡的精灵一般，霎时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妙妙更是毫不掩饰：“哗！也太美了吧！”
美女听到只是微微一笑，言寒就露骨的多了：“那是当然，我女朋友喔！”
真是不得了！不是都说自古帅哥配恐龙，美女配青蛙的吗？王子和公主那可是童话里才有的幻境啊，如今一对金童玉女活生生站在眼前，还真是金光闪闪啊。
只见美女娇嗔的打了言寒一下，言寒不在意的哈哈一笑，搂着美女往卡座走去。
店长最先回过神来，吩咐下去：“晴美，去煮一杯蓝山，老板不喝咖啡，清水就OK了。”
有钱人真是怪异！晴美耸耸肩，跑去煮咖啡去了。
咖啡冒着香气端上桌，美女对着晴美轻笑：“好香。谢谢！”
美女向来都高傲，不屑理人的。可是这位美女，好有亲切感，看起来就更美了。晴美对着他们介绍：“店里最近推出各种配合咖啡口味的甜点，要不要试一下？”
言寒认真倾听，然后点头，问：“有没有好介绍？”
“嗯……个人认为，花草香酥饼值得一试。花草茶的材料选择新鲜薰衣草叶，清香的口感恰恰可以中和蓝山咖啡的苦涩，搭配在一起一级棒。”
“好妙，我以前只知道喝蓝山，搭配提拉米苏，结果甜得过了头，反而失了兴味。”美女开口夸奖。
“那好，就来两块花草香酥饼。你自己做的吗？”言寒问安晴美。
“嗯！”
“搭配方式也是自己想的？”
“是的。”
“如果现在有个机会，公司出钱让你去巴黎念咖啡师，回来后我聘请你做专业咖啡师，你愿意吗？”
“我……”好想去，很爱煮咖啡，做咖啡师是她一直以来的梦想啊。可是……
言寒眉毛微扬：“不愿意？”
“对不起……我，不能离开香港。”她和范哲的感情才刚刚步上轨道，她舍不得离开。
“好吧，不勉强你。去拿蛋糕吧。”
待晴美去拿蛋糕的时候，美女问着言寒：“怎么了吗？”
“没有，很少看到这么用心的店员，她对咖啡很用心。”
美女点点头，表示赞同。浅尝一口咖啡：“口感很棒，微酸，微苦，味道纯正。”
“你看你，喝咖啡都喝出心得来了。”
“你看你，有这么好的店，这么用心的店员，偏偏是讨厌咖啡，真是难懂。”
“现在是要开始抬杠了吗？”言寒满是笑意的眼里闪着邪恶的光芒。
“太抬举我了，大老板！”
两人相视而笑，眼波流转间情意无限，瞎子都看得出来，这是两个深陷爱河的情侣。柔情蜜意浓烈的旁人连注视都觉得是打扰。晴美速速献上大理石蛋糕后，便退回吧台一边，留给他们安静的独处空间。
看着咖啡店里双双对对的情侣，晴美不禁想起了范哲。今天是情人节，可是情侣之间大过天的日子，不知道……他会不会送花给她呢？
不过，他工作那么忙，如果不是秘书提醒，恐怕他连今天是几号星期几都不记得吧？那她，该不该打个电话暗示他一下？呃……不好不好，太不矜持了吧！
可是，她好想过和他一起过情人节哦！而且，她这么大了，连情人节都没过过，好丢脸！
唉唉！怎么办呀？
正兀自陷在自己的思绪里，直到被一片阴影挡在了身前，才回过神来，惊喜万分的看到，站在眼前，有如天神一般尊贵的男人，正是害自己脑袋当机的始作俑者！
“呀！你怎么来了？”心里窃喜，却偏要装傻的问。
“下班了吗？”
“就快了，怎么了吗？”
“带你去一个地方。”
“去哪里？”
“去了就知道。走吧。”
“可是，为什么？”装傻到底，非要他说出要和她一起过情人节。
“今天是情人节。”如她所愿。
“其实我知道。”得逞了！耶！
“我知道你知道，只是想要我说得明白一点。”
“那我喜欢听嘛……”
“这我也知道。”
两人说着旁人不懂的白痴对白，然后一起笑了起来，晴美因这小小的计谋得逞甜透了整颗心，傻傻的看着范哲，笑得见牙不见眼。
“范哲？”一把清清脆脆的嗓音，带着股不确定。
就见之前还很开心的范哲，先是被熟悉的声音惊得身子一震，然后不敢置信的转过身，连声音都在颤抖：“紫……珊？”
出声叫住范哲的，原来是言寒身边的那位大美女。她叫紫珊？但是，她是谁？和范哲是旧识吗？为什么范哲看到她，会有这样奇怪的表情？
晴美看着这一切，觉得好迷惑。
“真的是你？！好久不见。”紫珊落落大方的寒暄。
“好……久不见。”范哲好辛苦才找得回自己的声音，发现喉咙干涩。
范哲不对劲！十分不对劲！晴美走上前，轻挽住他的手臂，很轻很轻地问：“你还好吗？怎么了吗？”
范哲挣脱开她的手，眼睛只落在紫珊身上：“你——还好吗？”
“老样子。你呢？爷爷奶奶他们还好吧？”
“他们都很好，很好……”声线不稳，“我以为，你还在美国。”
“回来很久了。我现在在《时尚前沿》杂志社工作，这是我的名片。”
范哲握着名片，呆呆的看着，忘了拿出自己的名片礼尚往来一番，也忘了周遭的一切，只是看着名片。
晴美看着自己被他放开的右手，心里模糊地涌上不安的感觉。她是范哲的正牌女友啊，就走上去问他这是谁，应该是很理所当然的事情吧？怎么偏偏她就是觉得没有立场？
她再看过去，心里的不安逐渐扩大。那边的寒暄仍在继续，只听得紫珊用轻柔的嗓音说道：“这是我男朋友——言寒。言寒，这是我的老朋友——范哲。”
两个男人的手相握，瞬间分开，短的连眨眼都来不及。而范哲，由最初的震惊变成现在的面无表情。
“找个时间一起吃饭吧。”范哲开口说道。
“好啊，到时候打电话给我吧。我们还有事，先走了。”
寒暄终于完毕，两个般配的背影渐渐走远，空气里，只留下一股香气，久久不散。范哲也呆立着，久久不动。
他努力维持的平静底下，是火山爆发般的震撼。紫珊……这么多年了，不敢奢望还能再相见，更不敢相信，紫珊依然记得他……
可是，她身边已经有个好登对的男朋友，他们……可还有机会再继续多年前的感情？
“我们走吧。”
晴美的声音拉回了他飘远的思绪，他这才意识到晴美的存在。可是，心里仍然没有平复，他仍陷在之前的震撼里不能自拔。“去哪里？”眼神迷茫。
“你不是说要带我去一个地方吗？”
“呃……”他的情绪反复，无法在这个时候面对她，“公司还有事，我先走了。”
声音未落，人已向外走去。
看着他力持平静的步伐，听着他冷淡的声音，晴美突然意识到，那个紫珊，一定和范哲之间发生过什么。也或者，她就是范哲眉宇间那抹哀愁的来源？
之前明明说好，要带她去一个地方，还说因为是情人节。可是见到紫珊以后，他的态度就完全变了，说公司有事，没有给她开口说话的机会就走了，甚至没有再正眼看过她一眼！而他仓促离开的背影，在她看来，几乎是用逃的。
究竟怎么了？紫珊到底是谁？她该问范哲吗？
下班了。如果不是因为那个紫珊突然出现，她跟范哲应该正在甜蜜约会吧？一天就要这么过去了吗？多可悲，她明明有男友，却还是过了一个没有情人的情人节。
在街上漫无目的的闲晃着，等她回过神来，才发现自己居然来到范哲的家门口。
抬起手想按门铃，出现在眼前的，是他离去时冷漠的语气以及冷淡的眼神。他……会欢迎她吗？
可是，他们是恋人不是吗？恋人之间就应该真心、坦诚，有话不可以憋在心里，拿出来，讲清楚才是正确的做法。而且，她相信，范哲一定是有什么难言的苦衷，才会那样对她。只要她细心、耐心的问他，他一定会告诉她的，嗯，一定是这样！
终于想通了，她按下门铃，许久都没有回应。他应该还在工作吧？他一向都是这样，工作起来就忘了时间。晴美拿出手机，郁闷的听到里面传来接线员甜美但公式化的嗓音，温柔的提示她留言！
找不到，怎么都找不到他！晴美在他家门边的阶梯上坐下，决心要等到他回来。因为有些话如果不说清楚，她会睡不着觉的。
很晚了，范哲坐在办公室里，这个时间，早已人去楼空，只有他一个人。并非公事缠身走不开，而是，他不知道该去哪里。
他知道他应该打电话给晴美，解释一下今天的事。或者，是继续履行没有实现的承诺。至少，哪怕只是问候一下也是好的。
可是，他的心里特别乱，好像是有一团线，可是又理不出头绪来。
紫珊回来了！时隔六年之久，她回来了！她的出现，搅得他的心纷乱，眼前交错的，是紫珊笑意盈盈的脸，还有晴美那哀怨的眼神。
错了！什么都错了！如果他爱紫珊爱得天崩地裂永不改变，就不该再去招惹晴美。现在，他的身份是晴美的男朋友，又哪来的权利再去想着紫珊？可是，紫珊一直是他心里的梦，是他最终的渴望啊！
刻意关掉手机，不想被任何人找到。电话在手里拿起又被放下，想打给紫珊，可是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该打给晴美，但又不知道怎样去面对她。
在这种举棋不定的情绪里游疑，时间就这么耗费了去。丝毫不知道，在他的家门外，有人在等着他回来。
过了不知道多久，在晴美几乎就要睡着的时候，电梯“叮”的一声在她面前打开来，里面是她熟悉的身影。
“范哲！”她跳起来，迎上前去。
“你……怎么在这里？”
“下午时候，你匆匆离开一杯咖啡，我担心你，可是又找不到你，就……过来看看。”小心翼翼的看着范哲的脸色，说出口的每句话都在斟酌着。
“……”他沉默。完全没有料到，晴美会在这里等他。他以为她会很生气，不想看到他。
看他不语，晴美也安静了下来，眼里有泪在聚集。而沉默，在两人之间蔓延开来。
这时，晴美的肚子咕噜噜的响。
她尴尬的按住肚子，自言自语：“不要吵！叽叽咕咕，丢脸死了！”然后又抬起头看着范哲，很不好意思地说：“其实，它是想问你吃东西了没有。”
范哲向前跨一步，拉近了两人的距离，近到几乎鞋尖相碰。“你真是傻！为什么不吃过饭再来？”
“走着走着就走到这里了……”
“傻瓜！”酸，在他的心里发酵，声音几乎低不可闻：“我哪里好呢？其实，我不值得你对我这么好……”
她的心往下沉去：“为什么这么说？”
“男人不该让女人流泪的……”
“我知道你有苦衷的……”
他很想说他其实并没有苦衷，只是……他的初恋情人回来了，他的心也找回来了……
可是，她小脸上热切的期待，她握住他胳膊的温柔力道，害他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呃……其实下午遇到的那个……是我父母好友的女儿……我父母去世之前让我照顾好世伯的女儿，我……我没有做到，很愧疚……”这也是事实，只不过，是修饰过的事实。
范哲说完后，等着晴美的质问。但是她没有，她只是点点头，没有说话。
他的心忐忑，看着她不寻常的平静，不安地问：“这个苦衷够不够苦？”
她突然笑了。踮起脚亲他一下：“现在会不会没这么苦了？”
就这样完全的相信了他，这样的心无城府的望着他，仿佛他说什么她都会信，丝毫不会有怀疑。隐藏在内心的愧疚被她揪了出来，无所遁形。他一把抱住她，很紧，很紧，悄悄地在她耳边说：“对不起，我以后不会丢下你一个人走。”
“你又不是故意的，何必说对不起？”
是。他不是故意的。可是如今面临着进退两难的困境，连一向运筹帷幄的他，都不知道该怎么做才好。
他是喜欢晴美的，这么久以来有她的陪伴，很舒服，很开心。她的可爱纯真也曾让他深深心动。可是，紫珊是他爱过并且等了六年的人，要他放手，他做不到啊。
讨厌这样摇摆不定的自己，辜负晴美让她伤心，是他最不愿意做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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