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华对青瑶笑了笑，叫了声，“青瑶妹妹。”这少女十分清瘦，发丝枯黄，脸色暗淡，眉眼却极为漂亮。
而且她身上的衣衫，裤脚袖口都有些短，身上的补丁也较比其他人家的孩子多，想来这也是村里生活困难的人家了。
她的母亲四十左右，脸色有些病态的苍白，眉间是浓浓的化不开的郁气，只是当她看向女儿时，那眼里慈爱的光芒是遮挡不住的。
就这样，几个妇人走在前说些家长里短，身后跟着以容华为首的一群小尾巴，最大的十五六岁如青瑶，最小的才四五岁，被大些的姐姐牵在手里。
也是这时候容华才了解到，为什么杨大娘只单单给她介绍了青瑶，让她一直走在自己身边，实在是，这丫头太内向，看着周围一圈‘虎视眈眈’的小伙伴，若她不在，估计这些人就要上来欺负她了。
容华轻笑，杨大娘的热心肠真的让她觉得很暖心。
“你今年多大了？”
青瑶正佝偻着身子，抱着篮子亦步亦趋向前走，忽然头顶响起一道清凉温和的嗓音，惊的她猛地抬起头来，见是容华，小脸儿忽的就红透了，微低下头小声道，“十……十七了。”
十七？只比她小两岁？
看着自己面前矮了一头的丫头，容华忽然抬手，揉了揉她发黄的发顶。
竟然跟她妹妹一样大呢，她当初是被那人接回府，一直好生养着才有了如今的样子，妹妹呢？妹妹被卖去了哪里？又过的是怎样的日子？是不是也像青瑶这般？
青瑶感受到头顶的温度，微微怔了下，之后抬起头来，一双大眼睛水润润的望着她，疑惑却开心着。
容华笑笑放下手，又问道，“前面的大青山上有猎物么？”
青瑶点头，“有，兔子野鸡，但是村里人打猎季节，也都是去后山，那边野物多。”
青瑶明显比刚刚放松了些，容华也很清晰的听到她在说话前做了一次深呼吸。
说话间已经到了大青山脚下，这里是两条岔路，一条顺着山脚蜿蜒远去，另一条崎岖着通往山上。
青瑶指着山脚的路道，“那是出村的路，走路快的话一个时辰能到前面的王家村。”
似乎容华只跟青瑶说话，旁的孩子有些不满，见着机会就插上了话，“容姐姐，王家村有个杂货铺，平时我们不想去镇里，就去王家村买卖东西。”
“对呀对呀，有花布，头绳……”
“还有麦芽糖！”
大家说起那杂货铺，七嘴八舌你一言我一语，最小的孩子一听见‘麦芽糖’三个字都直吸手指。
而青瑶听到杂货铺的时候，刚刚欢快起来的情绪又萎靡了，就这一会儿功夫，就被两个十四五岁的少女挤的远离了容华。
容华无奈的摇摇头，并没有过去安慰她，有些事情，是要自己想通才能真正走出来的，她太自卑了。
到了山上，大家的话便少了，都专注着自己脚下，生怕落下鲜嫩的野菜。
中午回到家里，容华和杨大娘一起拾掇各种野菜，今天收获不错，挖了不少小头蒜，杨大娘打算腌渍起来。
也不知是有意无意，杨大娘聊天的时候说起了青瑶，语气里是浓浓的惋惜。
田青瑶，从小就有克亲的名声，据说她还没出生爷爷就死了，三岁的时候又死了奶奶，七岁死了爹……再后来，一个大伯残了胳膊，一个叔叔莫名其妙大病一场成了傻子……
大伯为了摆脱她们，一家人搬去了前面的王家村，如今的家里，就只剩她们娘俩和一个傻子叔叔了……当然除了那个破院子，还带走了家里所有财产。
按理说，那傻子叔叔应该大伯带走，哪有把小叔子留给寡嫂照顾的，可田家大伯不肯要傻子弟弟，说既然是被青瑶克傻的，就得青瑶家养着。
没办法，这三个妇孺病残就这样相依为命六七年。
王家村的杂货铺子，有一个小儿子，叫王硕。农闲时候走街串巷当货郎经常来桃花村，因此相中了青瑶，还恳请长辈来提亲。
王家对于青瑶克亲的名声也有所耳闻，原本并不同意，可架不住王硕喜欢，最后王父王母只能点头，三年前便给两人订了亲。
然而，好景不长，订亲不过半年光景，王家就又来退了亲，理由是八字不合，又让青瑶成为了众矢之的。
不过没过多久，王家村就传来了王硕成亲的消息，而新娘子就是青瑶的堂姐，这事儿一出，青瑶的尴尬处境倒是好了不少，明眼人都知道这里的猫腻了。
杨大娘是看着青瑶长大的，因为都是寡妇带着孩子，所以她对那娘俩特别能理解，两家人也经常走动。青瑶从小就特别懂事，尤其这两年，她母亲身体也不好了，家里的重担基本都是她一个人抗，却还是没有一句怨言，见人虽害羞却也爱笑，老人们都很喜欢她。
“这人生老病死，怎么能怪在一个小丫头身上？她爷爷是得了痨病，反反复复三年才去的。他爷爷死了，她奶奶身体就不好，没几年也去了。再说她爹，正赶上饥荒年，出去讨饭遇到流民暴乱，被人一棒子打头上，好好的自己走回来，结果半夜就没挺过去。”
杨大娘越说越生气，“还有她大伯，那个混账东西，他残了胳膊纯粹是报应！当初他们家条件在村里可是数一数二的，别人家吃不起饭他们家都不用愁的，结果呢，相中逃难来的一个小媳妇，想用粮食换人身子，最后偷鸡不成蚀把米，硬是让人一家半夜把粮食搬走大半，这才出了青瑶爹的事儿。后来因为家境差了去大青山打石头，这才砸碎了胳膊。”
容华感触不是特别大，也许是小时候的家庭生活并不比青瑶好多少，也许是这些年的生活把她的同情心磨平了许多。
青瑶值得同情，却还不到让她去拉一把的份上，因为她太过自卑，根本就没有想要改变现状的决心，但既然杨大娘发话，她还是要表个态的。
“大娘放心吧，我会跟青瑶好好相处的。”
杨大娘叹口气，“青瑶性子太弱，大娘就是想着，你要是能跟她处好了，让她也变得强势点儿，那样他们一家啊，还能有条活路。”
是啊，一家三口，她是家里唯一的顶梁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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