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甫一出地牢,便有下人上前:“殿下,骁郡王来了,正在前头候着。”
萧璃楞了一瞬,转而哈哈大笑。随从不解,唯微微垂眼跟着。
“有趣啊!有趣!”萧璃走在前头,吩咐身后侍从,“请骁王去花厅罢。今儿日头不错,花厅里头又开了些许珍品,请三弟品评品评。”
侍从应诺而去。萧璃俯首掸了掸衣袖,问左右:“可有味儿?”
左右相觑,喏喏不敢应,萧璃却心情颇好地自个儿接了下去:“本王那三弟最是个讲究的,随本王更衣去见三弟罢。”
如此沐浴更衣,行到花厅时,已是大半个时辰之后。
“哟,今儿甚么风,竟把三弟吹到大哥府上。来人,将前日父皇赏的邕州新茶煮起来,本王难得遇到知音。”
进来时,萧珝正长身而立,拧眉凝神地赏一株粉蕊皎瓣的国艳海棠。听到声音,萧珝舒眉微笑,而那黑眸中一掠而过的愁绪却未逃过自己的眼睛。萧璃愈发笑得惬意。
“深夜叨扰大哥,乃是子旌有事相商。”
两人才落座,萧璃便唤人取棋来,一边向萧珝道:“不急不急,三弟甚少进宫,我们兄弟二人有多久没有下一盘棋了?既来了,便陪为兄下一局罢。”
下人呈上来的是一副色泽清透、其润如玉的棋。萧璃观萧珝神色,呵呵一笑:“三弟可还记得,小时总是你陪着父皇弈棋,一日你赢了父皇,父皇一喜,将他爱不释手的一套玛瑙玉棋赏了你?”
萧珝请萧璃先落子,闻言只道:“孺慕之情,皆是如此。子旌的玛瑙棋,如何比得上大哥骑马射箭皆由父皇亲授?大哥此棋较之子旌那套,风雅立见。”
“这东西嘛,贵在稀罕。‘服常树,其上三头人,伺琅玕树’,其实似珠,便是这琅玕。亦有言,琅玕乃味美之果,想是有人附庸风雅,将形似而罕有的珠玉与果子并举而谈。大哥不似三弟阅历丰富,倒是见笑了。”
萧璃兴致大好,又忆起儿时萧珝少年老成,总爱琢磨弈棋与典籍,颇受父皇青眼。如今做了一介武将,倒是收敛了不少锋芒,差点儿令人想不起从前的诗词文章与灼灼政论来,不禁满足而道。但话音落了许久,却不闻萧珝应声。
萧璃抬眼,却见萧珝捏着一枚棋子,眸光流转,不知想些甚么。萧璃不悦地使了个眼色,侍从便上茶,将他惊醒。
“三弟可有心事?”
萧珝落子,接过茶盏放到一边:“再闻琅玕,竟是玉石。听闻琅玕果喜阳光雨露,味美而引毒蛇盘踞,不知是否属实。”
萧璃微微思量,倒是觉得似有何人提过这果子,但心有事悬,便不欲深想。二人渐入佳境,萧璃渐渐皱起眉头。
“三弟这是,不屑与大哥周旋?”萧璃停手,指着棋盘问道。
萧珝正色道:“落子无悔,子旌自有思量。如今情势,非我弃车,而是时移世易,当令择一车,以护其帅。”
萧璃不可置信地望着说得惊人却面不改色的萧珝,沉默少顷,方问:“可是英雄难过美人关,以兵权换取美人?三弟糊涂!这美人是何人,她是先帝之女!先帝是大魏正统皇家血脉,而父皇……”
当今皇帝萧晟,乃先帝义兄,天下皆知。但凡先帝尚有子嗣,也轮不到萧晟当这个皇帝。悠悠之口,气势汹汹,便是坐稳了龙椅,亦担心水可覆舟。
“你我兄弟,我握朝政,你安天下,三弟,你小人之心了!”萧璃愈发激动,“便是本王大婚之后,也只需你明面上交出一半的兵权,而这兵权只有在你手上,本王方能安心。如今你为了一个女人,竟以此为筹码……三弟,你可真是寒了本王的心!”
“大哥多虑。如今边界安定,齐国求和,戎夷亦不足为惧。大哥麾下有能人,三弟此来便是与大哥相议,三弟瞧着裴将军便很不错,可堪大任。子旌素来无甚大志,只求清静度日,让大哥笑话了。”
“那小狐……”
“小狐莽撞,冲撞了大哥,请大哥看在三弟的面上,饶她不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