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闻菜香不知腹饿。婢女端着药出去热了,小狐见萧珝站在榻前,有些心虚,奈何身上似有重锤击打,酸痛难忍,便也挤不出假惺惺的笑来。萧珝冷不丁被那无辜的黑眸一瞅,前襟被烫得灼热,便探手取了东西出来。
见小狐眼神一热,萧珝不禁淡笑,解释道:“我打西市过,闻到羊肉香而不膻,想起从前吃过的羊肉馍馍,果然就是。肉汁渗进外头裹着的饼皮里,颇有风味。你啃羊骨头的馋样儿我是见过的,羊肉暖胃,相得益彰。”
萧珝说完,却见小狐不动声色,并无馋意,那双幽潭般的双眸探究地看了过来,竟颇有锐意。此时方觉自己有取悦之意,巴巴地等着她的欢颜笑意,便将东西往案几上一搁,似无意地补充道:“不过是路过,信手一买。你若不吃,便给了杜梓罢。”
小狐却展颜一笑,仿佛方才的迟滞皆是幻影:“别别别,我正腹饿呢,没好意思说。王爷,你这般厚待于我,将来便是将我卖了,我亦无话可说,嘿嘿。”可正从被窝里伸出来要探取那被巾帕油纸裹着的羊肉馍馍,手背却被轻轻拍了一下。
正巧,那碗去而复返的黑药汁儿又回来了。婢女端着药,微垂着头静静侍立一侧。小狐将手缩回去,讪笑着道:“王爷,我虽是大婢女,也还是下人,这等喝药的小事,怎劳您亲自盯着。您日理万机,这药搁着我自个儿来罢,呵呵。”
萧珝不但没走,还寻了张椅子坐在了床榻正对面:“正是本王倚重的大婢女,便该早日痊愈侍候着。这药饮了,这羊肉馍馍便是你的。吃完了告诉本王,晚膳要用甚么?庖厨里备着新鲜的山菌与野兔,还有刚做的牛乳糕、三色粥、水果羹……”
“药来!”
一碗药汁不过眨眼间便见底了,丝毫瞧不出她的不情愿。若非有过经验,根本不觉得她惧怕喝药。小狐举起袖子擦了擦嘴角,眼见王爷眉头一皱,嘻嘻笑道:“忘了忘了,谁让我这没备着巾帕呢……”话说到一半,在看到枕畔的雪白巾帕之后骤然而止。
但小狐是甚么人,立刻又笑得更加灿烂:“粗人,粗人……王爷,您送佛送到西,记得叮嘱庖厨煲野兔汤的时候,先将野兔切块焯水去膻。既有山菌,切莫切碎了,就这么整株洗净了放入。对了,可加入一味酸果,一些盐巴,其余调料就不必再放了,免得盖过了上好的野味。王爷,美味岂可独享,今晚若不嫌弃,便一道用膳罢。”
婢女取过食案刚要退下,闻言诧异地快速瞥了一眼说话的人,又看了看喝茶的王爷。却见王爷略一思索,欣然答应。
关了门,婢女对门外候着的杜梓道:“王爷要与姑娘一道用晚膳,你快些吩咐下去罢。姑娘虽自称下人,却果真与旁人不同的。”
杜梓却吃了一惊,不信道:“王爷向来独自用膳,且姑娘用的是药膳,如何一道用?你可听仔细了?”
“管事的罚了那些个姐妹一年的月钱,我如何还敢乱传话?我是瞧着王爷没有马上出来的意思,便先与你说一声。人说姑娘如何如何,我却瞧着甚好。姑娘的冷汗一层层地疼出来,却全无抱怨娇气,还是那么爱笑,王爷许是看着心疼,还从外头买了她爱吃的呢。”
杜梓点头:“还是你机灵,懂得察言观色。你便服侍好姑娘罢,我先去庖厨备些王爷爱吃的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