倏忽半月过去,小狐终于一身清爽地坐在了庭前树下。不止身子舒泰了,打扮也舒爽了许多。蕊儿手巧,给鬓边编了些服帖的辫子,故而虽长发披着,却清丽好看。一袭菱纹白底素色衣裙,愈发显得肤白若雪。
肤白若雪的小狐左闻闻,右闻闻,正嫌弃自个儿一身的药味,见萧珝正大步行来,身后跟着杜梓。萧珝走路姿态清傲,目不斜视,但她仍觉那清冷的目光轻轻地落到了这边,又恍若未见,快步绕过进了书房。倒是杜梓走了过来,颇为恭敬道:“姑娘如今大好了,管事便着人收拾寝殿,姑娘……”
“我便回我的硬板小床睡呗。”小狐了然道。鸠占鹊巢已久,总要还榻于人的。说话带笑是她的习惯,绿枝娇花侧,唇红齿白美。
杜梓见了,垂眸道:“不,王爷吩咐,姑娘便歇在东耳房,方便伺候主子。”
“还当真啊……”小狐惊讶。
正说着,有人进院来报,有客访。小狐见状,便转身进了水榭边上的一个位置稍偏的亭子,亭内石桌上摆着些美人扇,都是空白的。边上摆着砚台和笔。蕊儿在石凳上铺了垫子,才让小狐坐下。小狐诧异地看了她一眼,忽而笑了:“真是怪了,我分明也是要伺候人的,怎还劳你伺候呢?我都习惯了,竟未觉有异。”说着,去摸自己身上的值钱物件儿,方觉自己两袖空空,又想起那根簪子,一时皱起了眉头。
“王爷说了,甭管姑娘甚么身份,姑娘只要在府里,我便是要跟着伺候的。”
他么?小狐一时愣怔,待回过神来,一拍自己的脑门,又晃了晃头,执笔作画。
“姑娘竟能用左手作画?”蕊儿惊呼。
小狐微微一笑,笔下有山河草木,不过寥寥数笔,却力透扇背,不似女子所作。蕊儿目不转睛地看着,又看看小狐的脸,像是明白了甚么,相处了半月,此时才有豁然明白之感。姑娘固然貌美,但能博王爷十数日的悉心照料,总是有其过人之处的。从前觉得她行动无度,如今倒觉得是不拘小节,还总能变戏法般令人眼花心服。
“你帮我记着些,下回明大人来了送与他一把。”
蕊儿有些不乐意:“为何要赠与外人?”王爷都还没收过吧?
小狐噗嗤一笑:“甚么外人内人?我既言出,自然必行。”
“姑娘,六公主前日传了口讯邀姑娘一同赏花。姑娘如今身子见康健,可要应邀?”
“不过一群女人借着赏花叽叽喳喳罢了,有甚么意思。”小狐笔下不停,“何况‘醉翁之意’不在此。”
蕊儿似懂非懂地点点头,又不甘心道:“姑娘画第二柄了,可要赠画与王爷?”
“他?”他会喜欢这些小东西吗?小狐摇头,“不了吧。我特意挑了美人扇,便是不要明大人整日里显摆得不类读书人倒像个纨绔。王爷气质高冷,怎好把玩这肤浅物什。”
但是寻神医一事,不可不放在心上。
“我前日去书房向王爷回话,见案上摆着一只纸鸢,上头画的好似王爷。可见王爷是喜欢这些物件儿的。姑娘且画一柄,王爷兴许会很欢喜呢。”
小狐见蕊儿与她熟了,难免絮絮叨叨,倒是感觉新鲜。但是赠扇之事,实不敢苟同,便只是一笑置之。萧珝是个连美人都不屑一顾的人,如何会欢喜得赠一柄美人扇?但是……他倒真是个好主子,若是有心,人心俱能收买。太子已然获赦回到东宫,不知他的十万兵马是否已然交出去?待太子大婚,各国使臣回去,边境是否能安?拓跋兄妹此来魏都,可愿空手回去?
小狐思绪飘远,笔落时,才暗自苦笑:这趟水搅得再浑又如何?铁桶一般的皇宫才是她来此的目的。当年事,若他们绝口不提,她可愿空手而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