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遇安在切菜时挂掉了祁树的第二十个电话。
黄昏的屋脊,残阳照拂的温室
童遇安做了一个菠萝古老肉,一个土豆炖牛肉,一个红烧鲫鱼,一个青菜,还有一个煲了两个小时的老鸭莲藕汤,莲藕拉丝,很粉,很绵。
童遇安盛了一碗汤
童遇安正在摆餐具的时候,程智雅从林止的房间里出来,她身上只穿一件林止的白色T恤,她人娇小,T恤套在她身上如同短裙。
程智雅施施然地站在童遇安对面,一手拄着桌角。她对童遇安打量片刻,俄而妩媚地丢下一笑。
“你化妆了吗?其实,你化妆不化妆,有何区别?”
童遇安好像没有看见她似的,听见林止的脚步声,她抬头,看着他略显疲倦的脸说:“先喝汤吧。”
林止微低着头,拉开一张椅子,在童遇安对面坐下,他长臂一伸,将程智雅带到自己腿上。
“喝吧,不烫的。”
他端起自己那碗汤给程智雅。
程智雅抿唇笑。她接过,喝了一口,笑了,冲对面低头吃饭的童遇安说:“不错嘛,童遇安。”
林止抱着程智雅。
程智雅笑嗔地捏了捏林止的耳朵。
三个人的餐桌,两个打情骂俏,一个低头不语。
吃过饭,童遇安洗了餐盘,打包了垃圾,拎到门外楼梯间的垃圾桶里,小区的清洁人员会定时来收。
童遇安返回廊道的时候,程智雅正在等电梯上来,她已经换好衣服,粉色格纹套装包裹她玲珑有致的身形,甚是温婉可人。
两个人谁也没有看谁。
童遇安输入密码开门。
“你怎么可以活得这么若无其事?”空旷的廊道里,程智雅喃喃低语,声音清晰可闻。
童遇安推开门,进屋,锁门。
电视里放送的是体育频道的蓝球比赛,林止微微弯着腰坐在沙发上,一边抽着烟,一边看比赛。
洗衣机里的衣服已经洗好,童遇安一件件地晾起。
林倬来到阳台上,在童遇安身后站着,等她晾上最后一件衣服,从身后箍紧了她。
童遇安轻轻地叹了口气,有些无力地闭了闭眼。
夜幕低垂,林止抱着她的手更紧了一些,他看着远方的灯火,在她头顶上喃喃自语:“公平了。”
翌日早上,景优准时来到咖啡馆找童遇安。
景优以前在咖啡馆做过三个月兼职,所以,童遇安无需教她什么,她自己就能驾轻就熟地配合其他几名店员稳妥地做事,加上她开朗的脾性,不到半天就和同事们打成了一片。
好像所有人喜欢景优的理由都是,她爱笑、她有趣、她听话、她是个乐天的女孩。
童遇安不是。她一直试图从那张脸上寻找一丝一缕熟悉的影子。
她确实找到了。
童遇安在她唇角的笑意尚未化解眼光的凝滞中看到了隐忍,在她俯仰之间微微发颤的眼睫毛上看到了忧伤。
下午四点,咖啡馆只有六七桌有人。大家都空闲下来了。
童遇安玩手机的时候,余光已经发现景优在偷瞄她,欲言又止的样子。她看着手机,嘴角一直地上扬。
景优沉吟片刻,还是开口了:“遇安,中午你只吃了一片面包,不饿吗?”
闻言,童遇安将视线从手机转移到景优脸上,微微笑道:“饿了。你给我做点吃的。”
景优发自内心地觉得童遇安现在这个表情有点孩子气,看到她笑,自己也笑了:“好。你要吃什么?”
童遇安想了想,说:“甜的。”
景优点点头,走回吧台,开始倒腾什么。
窗外透射进来的阳光,明媚惬意。童遇安坐在临窗的卡座上,手托着腮,时而眺望窗外街景,时而凝视景优。
五分钟以后,景优把一块草莓蛋糕,和一杯奶茶,放到童遇安面前,在她对面坐下。
“我可以画会儿画吗?”景优低声询问道。
童遇安笑着点点头:“可以啊。”
“谢谢。”
景优从书包里拿出两本素描本和一支画笔,摆到桌子上。
童遇安看到初夏的阳光把她的眼睫毛映在脸颊上,她低垂着目光,藏在白皙指间的画笔在素描本上得心应手地画描。
姐姐也很会画画。
童遇安看得有些愣神。景优似有所觉,抬眼对上她的视线。
童遇安脸上很平静,低声说:“你学画画的吗?”
景优微微一笑,轻声道:“从小就喜欢,高中的时候有学过。现在偶尔会帮一家杂志社画插画,一份兼职。这次是儿童书籍的卡通插画,先打好线稿,回家了好上色绘制。”
童遇安点点头。“我能看看吗?”
景优有些犹豫,童遇安替她决定了,伸手去拿另一本素描本。
翻开一看,童遇安怔住了。
灰色的笔墨勾勒出的男人,在画中眺望远方。
太过熟悉的脸庞,她一眼便已认出。
林止。
童遇安的心脏毫无征兆地狂跳起来。
一切都是注定的,童遇安想,遇见她是必然的。
对面的景优竟同被撞破心事的少女一般,有些羞赧地咬住下唇。
童遇安抬起头时,人还算平静。她看着景优,低声说:“林止?”
景优点点头,说:“你也认识他啊?他是我喜欢的明星。不是。是我以前很喜欢,现在也喜欢的人。”
童遇安与她对视,喉咙发紧。
就在这时,有客人进来,景优收起素描本,放回书包,起身走近客人。
童遇安看着景优的背影,同时看到了祁树。他走进来,好像没有看到童遇安,因为他不是来找她的。他平静的目光锁定在厅堂中央的位置,他稍微一抬手,与友人打了个招呼。
换下一身消防服,他在人群中很是夺目,身形高大挺拔,穿一身简单的白衣黑裤,从容而沉着地走近朋友,坐下。
周围有几个大学生模样的女孩眼睛不住地朝他观瞧,眉开眼笑地不知在讨论什么。
景优来到祁树近前,询问他要喝点什么?
“一杯美式,谢谢。”
祁树说完,觉察到了什么似的,视线落在景优脸上的瞬间,整个人如同点穴一般怔住了。
景优被他看得略微困惑,轻轻颔首,转身走了。
祁树的目光追随着景优的身影,朋友接连叫了他好几声,他才回神。
童遇安看到祁树若有所思地微低着头,她知道他脑海中思绪纷纭。她可以确信,他现在脑海中的人一定是她姐姐。只因这个,她终于看到了熟悉的祁树。
祁树在这里停留不过几分钟的时间,与友人告别以后,他又朝景优看了一眼,随后,离去。
祁树走后不到五分钟,童遇安开车去了他的住所。
她站在门前,敲门。
敲了几下,门才打开。
四目相望,目光平静。
童遇安最先开口:“我来拿车的。”
祁树面无表情,说:“一楼停车场,很显眼,开走吧。”
童遇安顿了顿,问道:“你在忙吗?”
祁树淡淡地“嗯”了一声。
童遇安抿了抿嘴,说:“我进去坐会吧,等你忙完,给我把车放到后备箱里,我不够力。”
祁树好像没有听见似的,人杵在门口,不让地。意思很明显了。
童遇安也不着急,后退了一步,抱起双臂,好以整暇地对他打量一番。
最后,童遇安清澈的眼,一瞬不瞬地盯住他的脸,嘴角的笑,淡淡的,很悠然。
祁树从容自若,望向她的眼睛,连防备都没有,只有无边的淡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