军队一路后撤出城，严阵以待，时刻防范沿途的风吹草动。
士兵们坐在车上，子弹上膛，开着保险，从射击孔观察着外面。
向城市中心的每一次攻坚、突破，都寸步难行，而背道而驰时，压力就没那么大了。
还是有视饮血食肉为唯一信念的活死人大军被车队的动静吸引过来，它们纷纷倒在枪林弹雨之下。
也有不长眼的地狱产物在暗处偷袭，想抓个活人打牙祭，被发现后，也是乱枪射死。
行一路，战斗一路，前进的速度十分缓慢。
机动八十公里后，已是中午。
临时宿营休整，一部分军队前往后方三线，协助临时营地和研究所转移，剩下的人组织休息。
老人这时来了兴致，忽然想找昨个那名勇敢的小伙子聊聊天，派人去找后，居然不在这里。
“你们是干什么吃的？人没跟过来都不知道，没组织点名吗？”
没一会，他就知道了来龙去脉。指挥帐篷内，老人怒不可耐，骂了一阵，一脚踢翻了座椅。
“他说有事不来了……娘的，说不跟过来，就不跟了，你们也同意？你们也是小孩吗？你们没脑子吗？”
一群高级军官站成一排，老老实实挨骂，然后听到一声“滚吧”就赶紧跑了出去。
还有一个人站在最靠里的位置，也想跟着一起“滚”，犹豫一下，没敢动。
“这座曾经美丽的城市，已经是龙潭虎穴了，时间紧迫，一切须得以大局为重，你难道不懂得衡量吗？亏你参加特等军官培训时，还受了我亲手颁的奖，我现在严重怀疑你当初的成绩。”
果真，下一位就到了，这次是单点。
吐沫星子险些喷在脸上，张强跟个木桩子似的，杵在角落，大气都不敢出一下。
骂了足足十几分钟，老人才把气撒完。他看重的不是谁跟着谁单溜的问题……到了他这个位置，考虑最多的，是如何留住手里的人才。
很多时候，一个人的价值，要远胜过一群人。而王徒，还是个特殊人物。
只是，事情都已经这样了，不可能再派人回去找。
老人捏了捏眉头，压下心中烦躁，吩咐站在另一边的参谋，沉声道：“统计军中已觉醒人员数量，精细到能力。制定新的奖励机制，以鼓励民间觉醒者从军。要详细统计，造表造册，确保不漏一人，交到我这里来。”
“另外，把这次事情的来龙去脉写成书面材料……恩，就写遇到强敌袭击，所以一部分人被打散了，整理好后拿给我看一下，就及时送过去。”
说完，他沉吟一下，觉得没什么要补充的了，才端起茶杯，吹几下，喝了一口。
皱起眉……茶有些烫，跟心情一样。
虽然他位高权重，是这支部队的最高指挥官，但同样级别的军队和同僚还有很多，在那位面前，都不够看，所以他很头大。
“是。”
参谋敬礼后，转身就要出帐篷。
张强眼见老人背对着自己，脚下跟抹了油似的，也想跟着趁机溜出去。
“让你走了吗？”
刚到帐篷门口，听到这声音，张强脸色一黑，赶紧站直。
“报告司令，没走。”他跟喊口号一样吼道。
老人端着茶杯，缓缓渡步走到人高马大的张强面前，仰头看着他。
张强眼皮跳了一下，右腿往后撤出一脚的距离，利索下蹲，胸膛挺得高高的。
垂下眼帘，静静地看着蹲姿标准，一动不动的张强，老人好久才说话。
“以前的老战友中，我最敬佩的……就是你爷爷，因为他公私分明，能把服从命令，看的比什么都重。”老人眼中闪过追忆之色，语气平淡如水，轻声说道。
“结果……你与他差太远了，我对你，非常失望。”
闻言，张强神色黯然，身体微微抖了抖。
“这件事，我可以当做没有发生，但我希望……今后的你，能像你爷爷一样…做一把好枪。”
……
从指挥帐篷里走出来，张强蹲在营地边上，默默抽着烟。
此刻，他表情一片平静，眼睛中深邃的如同一汪幽潭。
在他和王徒未曾接触的时候，军队就召开内部会议，向高级军官之间传达了一项命令。
“严密监视此人，提高限制力，尽量保证其不单独行动。”
张强由于身份特殊，也旁听了这次会议，并见到了一张王徒的照片。
他觉得很奇怪，就通过自己的关系，向传达命令的人探了口风，得知背后是一位被称作“万医生”的人在运作。
好像这名叫做王徒的人，体质具备极高的研究价值，倍受高层重视，目前有执行特殊任务的人秘密跟在周围，进行细致观察。
他们需要知道，这人潜能的极限。
没由来的，张强想起这些天来，王徒不用枪械，剑斩怪物的画面……确实不是一个寻常人应该有的样子。
推进、占领，伤亡惨重，一切都显得很正常。但撤离时，王徒不打算跟随大部队行动的决定，让张强内心很惊讶。
难道是他发现了？不对……或许不是这样。
那种情况下，张强最应该做出的选择，就是通知老人，召集士兵，留住王徒。
他再厉害，在枪械面前，也得老老实实。
但张强另有想法，所以，他选择……不干涉，甚至暗中动用自己力量，掩护王徒走掉。
不然，王徒在军方面前，没有分毫的机会。更何况，背地里翻江倒海、暗流涌动，而作为当事人的王徒，其实毫不知情。
身在后方的万医生怎么都想不到，无亲无靠的一个小家伙，本来胜筹帷幄，已掌控在手掌心里。却由于自己人的帮助，被放飞回了天空。
抽完了半包烟，张强坐在地上，望着西方某个方向，眼神迷离。
良久，他忽然自言自语，说出一番话来。
“我爷爷服从命令……呵呵，所以他死了…你活着。我还得听你的话，做你的枪，被你当狗训。”
张强咧着嘴笑，笑出了泪，浑身都在颤抖，眼神中……却一片冷漠。
如果不是因为爷爷的一些旧部下还在，仅是自己今天这种行为，就难逃一死。
“还好，末世来了。”
“这是挺不错的机会。”
最后的话语声，破碎在空气中，仿如从来没有出现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