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去梧桐街37号的的士上,禾秋阅读着一份婕西当年的采访资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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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一份老旧的论文《智慧时代·离婚率攀升的背后·借孕小孩的成长》,在学校图书馆的高级资料库里面。
「需要有特别准许才能拿到。」
19年前是2095年,也就是在自己出生之前。
婕西当时参与了一个课题,借孕而来的孩童成长的研究。
——这篇文章竟然是在解忧系图书馆拿到的,惊!
课题里描述了当时的社会状况:
在智慧时代,由于生育技术的提高,以及人们丰富多元的家庭生活方式,市场上开始流行冻卵。
这样的人群会将优质的精子或卵子放在权威机构保存。
1.有孕育能力的夫妻,但在生育的黄金时段不想孕育。希望可以在职场打拼久一点,在自己更成熟的时候,再养育宝宝。
2.因各种原因,无法母体孕育能力的夫妻,需要通过一些医疗辅助。
3.没有结婚的单身青年,希望可以延续自己的下一代。通过正规渠道,申请匹配卵子或精子,采用代孕箱代孕胚胎及孕育。
4.同性恋者。
5.为了预防未来丧子风险。
随着法律的完善和约束,正规途径也越来越规范化,人们在智慧时代,可以更自由地做自己的孕育计划。人工代孕还是黑产,尽管也有人这么做。
文章特别提到,单身女性培育一个小孩的可能性得以提高,主要是由于科学技术和人文关怀的提高两个方面。
科学技术体现在:单身家庭在半人工智能帮助下处理家务,照看小孩,极大地解放了女性的家务时间;女性得以有更多精力和时间投入职场;女性经济独立的已然是一种时代趋势;
而关于人文关怀,诸如:
【人们越来越尊重个性】
【人生成就感不再依赖经济逻辑单一维度】
【人类道德维度上的成就凸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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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时的项目负责人是婕西,因为她自己也不能正常生育,不得已申请了卵子。
文章里导语中有一句话,婕西对社会问题的热心,及对真实抽丝剥茧般的执着,让大家敬佩。
这篇厚厚的课题论文中,有一个案例是小黑妈妈。
小黑妈妈是离婚率调查行动中的一个专访对象,报道中,她小孩的化名叫小黑。
小黑的生父是一位本市匿名的上流社会人士,他申请使用小黑妈妈冻结的卵子。
小黑的家也在SH市,这,也有他妈妈社交网站的主页地址。
——禾秋快速识别网址,打开主页——一片粉红的背景图呈现在眼前,但是她在主页上消失好久,没有状态更新。
后来禾秋看到了小黑妈妈的住址「梧桐街37号」,于是她就趁着周日来到这里探访一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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婕西的采访资料写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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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黑妈妈成为妈妈之前,婕西在社交网上认识了她。
她当时在本市的一个管弦乐团吹黑管,常常在网上的个人主页探讨音乐、梦想。
她出身底层城区,她敢于代表女性发声,因此交了不少志同道合的朋友,还有不少粉丝。
婕西也在其中,对这个女人颇为欣赏。
有一天她突然关闭了自己的个人主页,最后的话是“莺不再啼血,天下再无曲可吟唱。”
看起来像是没有继续做音乐了。
据消息称,一位SH市匿名的上流社会人士,申请使用她冻结的卵子。她不舍得胚胎脱离母体成长,所以自己承担起来孕育的责任。后来快要生的时候,她舍不得孩子,所以撕票,还受到了那位上流人士的威胁。
随后,婕西和一名姓花的记者决定在SH市地毯式地寻找她,并征询她的同意,将她的采访录做成一期专栏。
为了让社会各界人士关注这个问题,婕西在报纸专栏发布了这个专题。
在之后的调查中,婕西从周边了解到她的家庭情况:
父亲赌债高筑基本属于失联状态;
母亲累倒在病床;
姐姐24小时循环打理小小的水果店,姐姐本人在去年也因为工作的原因先兆流产没保住胎儿。
而小黑爸爸也是一个赌棍,在家里形同虚设,他已经离开了这个家。
另外,一个机器助理在帮忙做些搬运的事情,不能完全替代看店。
她无奈之下,选择申请卵子冻结。
一方面,一次并不幸福的婚姻,让她对未来的婚姻产生了恐惧。
另一方面,她申请了允许无偿共享自己的卵子,因为虽然是无偿供给,但还是会有一笔体恤费可以争取到,只要对方自愿给出。对于上流城区来说,小小的一笔体恤费,就足够她给她妈妈治病了。
打听到她家的地址后,婕西去了做了几次拜访。
婕西第一次见到小黑妈妈,是在她家的水果店。
“那天,说明来意后,小黑妈妈陷入纠结,想叫我离开,又有点难为情。后来我说去街角的咖啡店坐下,等她有空的时候,再找她交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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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在,禾秋正坐在街角的一个小店,翻看着婕西断断续续的采访笔记。
如同19年前,这里大多数的店铺也还是关闭状态,大白天的。
她真的觉得到,自己是穿越到了那天,和婕西一起去拜访小黑妈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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梧桐树街右转角后,走到第二个巷子,街口是一排水果铺。
沿街摆着各种水果,全然不顾是否迎合这个季节,人们想要的几乎都有。
关于转基因水果的话题,也没停息过。
人体的基因序列依然没有真正解开过;在不少隐秘的角落,也有些民间研究,甚至是对人体基因编译然后用于活人实验。
时常报道出一些突破性的研究成果,而后又报道各大集团前来抨击这些成果,它们只是哗众取宠的噱头。
科技与利益的捆绑下,人们的生活也有了很大的分化。
小黑妈妈住在“底层人”的聚集区——
关于“底层人”的描述,社会中,总有一群人站在“所谓经济基础决定上层建筑”的制高点上,来定义另一群和自己不一样的人,并把他们放在在自己底下,认定为底层人。
大多数人老实地遵照着社会准绳,勤奋地劳动,略被动,略现实,生活也算体面。
小黑妈妈家的水果铺比较杂乱,一个高个子的瘦弱女人,长着乌黑长发,忙前忙后,挑些长得饱满的水果,摆放好,把好看的那一面露出来。
大概这几天常有人来找小黑妈妈,那个女人有点见怪不怪。
婕西上前去,一起帮着整理水果,并关切地问到,“请问你是小黑的家人吗?”
瘦弱女孩直起腰,哈着白气,话说到嘴边却没说出来,指了指服务台。
顺着她的指向,他们看到了和挺着大肚子的小黑妈妈。
“婕西,那是我姐,她昨晚没睡,一会儿要去休息,就别烦她了。”小黑妈妈说。
“有什么能帮助你的,小黑妈妈”,婕西问,“小黑妈妈,都发生了什么?为什么要离开乐团呢?在这个知识年代,这种苦力活已经没有多少含金量了,而且这里的生活环境也不好。”
小黑妈妈有点生气,她说道,“呵呵,底层人,是吧。”
“小黑妈妈,不要误解,我太着急了。
现在我们好好来说话。
找找有没有别的解决方法,好吗?”
“这是我自己的选择,冻卵肯定是万无一失的。未来总是会更好,不是吗?冻卵就是在投资未来。”
小黑妈妈也带有些许倦意。
“至于现在,”小黑妈妈继续说,“我家小黑要出来了,我好舍不得他。”
“为什么你那么傻,要用自己作为母体来孕育这个宝宝。你为此放弃了自己的事业。”
婕西问。
“我不忍心他在孕育箱里受冻挨饿啊,我总觉得,孕育箱虽然好,虽然科学,虽然安全,但是我更想让它感受到母爱。我们都是人。”
小黑妈妈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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禾秋看到这里,她想到了婕西当时并没有选择孕育箱,还是申请了代母来孕育禾秋,也是受小黑妈妈的影响吧。她继续往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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婕西摸着小黑妈妈的肚子,有想好宝宝的大名吗?
“给我家那位赌棍留个后,姓‘许’,他将要出生在南边,就叫‘小南’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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禾秋回忆着和许小南的交集,一件一件事情,怎么也联想不到他会出生在这样的家庭。
她要把这些发给他吗?
她发了一个信息给许小南,“梧桐街,来不来?”
虽然这暴露了自己黑客了学校图书馆的高级资料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