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薄遇把自己从一块粘手的发面团子收拾成一个俊俏世家公子,赵阳冰早填个半饱了!
跟着薄遇一起吃早饭时,他又叫人多熬了半锅米粥,辣子撒在白粥上红油油地一层。薄遇就知道,赵阳冰说请吃饭是假,带着他去砸场子才是真!
北安郡主逼不得已,容了个陈年心头刺——孔寿雄的私生子进家门,自然紧捂着不愿让外人知晓。
赵阳冰偏不如她,领着薄遇围着整个尚书府遛了大半圈消食,才绕到正门前大张旗鼓地喊门。
薄遇知羞,却不拦他,只管自己躲进围观人群里,假装路过凑个热闹。
“小王爷,您里面请,小的这就去禀报郡主。”
“不行!老子……本王头回登门,探访故友,北安郡主都不出来迎接一下,可还知晓君臣尊卑?”
赵阳冰眯着眼睛,双手叉腰,换了个蹩脚的自称,难得一见摆起亲王架子来,三句话给人扣了好大一顶帽子,那一个小小护院可不敢接,满头大汗地跑去请示。
北安郡主一听他说探访故友,气得差点把鎏彩茶杯捏碎,尚书府里哪有赵阳冰的什么故友!还不就是那个该死的私生子!
最后是孔寿雄亲自去大门口迎接,又请薄遇帮忙哄了哄,才终于让这位祖宗半推半就地进了门。
“哎,薄遇哥?”半道遇见孔家的嫡子孔宝顺,老远从墙头上和薄遇打了声招呼。
“大宝!你娘不是叫你念书?怎么又偷跑出来了?”孔寿雄训斥道。
“爹,我这不是听说有客人嘛!”孔宝顺也和他娘一样,从来不把亲爹当回事。
说着,他从墙上翻下来,跑到薄遇身边问:“薄遇哥,我听人说翡翠湖边的烟花是你放的!是不是啊?”
“是啊。宫里过年剩下的烟花,我找皇后娘娘要了来。”薄遇回答。
“真好!”孔宝顺满眼羡慕:“薄遇哥,下回再有好玩的,带我一个呗!”
“咳咳!”眼看着薄遇招蜂引蝶,赵阳冰不爽地咳了一声。
孔宝顺却没认出赵阳冰,叫薄遇相互介绍了一番,才后怕行礼,拉着薄遇退出好远。
儿子把老子的救命稻草抢了,孔寿雄也无可奈何,只能和赵阳冰一起走在前头,一言不发脚步飞快。
“薄遇哥,咱们去别处玩吧!”孔宝顺在后边规劝,显然不想让娘亲知道自己逃了学。
薄遇却摇头。赵阳冰带他来肯定是有用意的,哪怕他一句话不说,挂在赵阳冰身边当个吉祥物,也可能将事情导向两个不同的结果。
“那我先走啦!”眼看离内院越近,孔宝顺急得跳脚道:“千万别跟我娘说见过我!”
“好。”薄遇一应声,孔宝顺立即跑没影了。
前边赵阳冰提高了声量喊他:“奶糖!”
薄遇悄悄笑了一下,紧走两步挂到赵阳冰腰间,伸手捏了下他的手臂,被赵阳冰特别嫌弃且幼稚地拐回来。
今日的这桌认亲宴,不仅没有邀请宾客,连伺候的下人也只有少数知道内情,赵阳冰来了以后厨房现做了几道大菜上桌,北安郡主遣人去请少爷,才知道孔宝顺跑了,可见嫡子对自己突然多了个兄长的事也毫不知情。
薄遇没有追问,所以是在见到“私生子”本人之后,才想明白这是怎么回事。
北安郡主心狠手辣残害庶出,早不是什么新鲜事了!因为嫡子生得晚,年纪大些的庶子们无一例外都被她弄死。薄遇倒是好奇,能让赵阳冰亲自撑场子护着的,究竟是怎样一个人物!
尹卓来得晚,因为临时被侍女拉去换了身新衣服,束了玉冠,挂了香包。香料和他本身檀香的味道混在一起,变得不伦不类。
薄遇初见到他有些惊讶,但未与他相认,因为尹卓主动坐到他旁边,还特意往赵阳冰身边挤了挤。
北安郡主可正记恨薄遇呢!和薄遇交好只能让尹卓在这个家里更难生存!
尹卓不明白这个道理,双眼盯着薄遇,正想开口打招呼,被赵阳冰截去了话头。
“怎么人还没来全吗?”赵阳冰明知故问:“老太太也没来?不用让老太太见见孙子,好上族谱吗?”
“老太太已经见过了!等挑个吉日就上族谱!”孔寿雄打马虎眼道。
因为是孔家的族谱,北安郡主也不太在意。赵阳冰只好换了一茬,又问:“所以你们是想挑个吉日再广告京城,你们家多了个少爷?”
北安郡主的脸色黑了。
孔寿雄一早想好了说辞:“小卓毕竟有外族血脉,容易受人诟病……”
“我觉得没什么问题!不然还认个屁的亲!”赵阳冰不听,话头引向一直忍着没说话的北安郡主:“你说是吧,郡主?”
北安郡主咬死了不回答。
赵阳冰看了她一会,无聊地收回眼神,开始用筷子敲碗沿,叮叮当当激得北安郡主一肚子火气。
薄遇也被他烦死了,本来菜就不比自己家里的好吃,干脆搁了筷子,忍了两秒,赵阳冰还不肯停,就伸手出去按住他的手腕。
赵阳冰颇凶狠地斜睨他。
薄遇不理,好整以暇地对孔寿雄道:“我刚刚想起一事,想请孔尚书帮个忙。”
“您说您说!”孔寿雄连道。
“去年秋天那起乌香案您还记得吧?参与运输的从案犯被判了三年,我知道这已经是轻判了,不过最近她女儿的身体不太好,可能时日无多,孔尚书看看能不能把人提前放出来?您肯定也不忍心她们母女连死前最后一面也见不到吧!”
薄遇讲得声情并茂,可凭这就想把三年牢狱改到半年,真是异想天开!
“小公子,这依照律法……”
“依照律法,多了个儿子就该告知亲朋好友!你要是不会写请帖,老子屈尊帮你写?”赵阳冰抢话。
“哪有这条律法?王爷您说笑了!”孔寿雄瞄了北安郡主一眼,假笑都笑不到位了。
“那杀人偿命这条律法总该有吧?”赵阳冰露出标准的和善微笑。
证据仍然握在赵阳冰手里,北安郡主一天拿不到,就要受他威胁不休!
北安郡主气得拍桌走人,扭开脸的一瞬间,薄遇看见她的五官都变形了。
“夫人!夫人!”孔寿雄急喊了两声,见人连停顿都没有,只好重坐回位上,重重地叹了口气。
“律法真是个好东西啊!”赵阳冰还转着酒杯阴阳怪气。
孔寿雄缓了好久,终于悠悠回薄遇:“小公子,这件事您容我想想办法,总要把表面做漂亮点,日后不会被人抓住把柄。”
“给您添麻烦了。”薄遇以茶代酒敬了一杯。孔寿雄却没喝,看着连手也不想抬起来了。
薄遇都觉得自己虚伪,心里有些难受,用力推了推罪魁祸首赵阳冰,叫他站起来告辞。
“尚书大人,您别太难受,也劝劝郡主别气了。您知道表哥就是嘴不饶人,不会真让郡主难堪,这件事就到此为止了。”
“多谢小公子。”孔寿雄总算恢复了点精神。
可事实上,出了尚书府大门以后,薄遇悄摸地小声和赵阳冰说:“你看吧,北安郡主肯定要杀你了!”
“那怕什么!”赵阳冰轻嗤一声:“反正他这个尚书也坐不太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