醉金楼。
“姑娘,你可回来了。金妈妈到门口张望了好多次,好像很急的样子。”刚一踏进醉金楼,颦儿就急急的拉着我耳语,很紧张。她抓着我衣袖的手有些发抖,眼眶红红,我心中一凛,估摸着又有什么烂摊子找上门来了。
心里揣测着,面上却是带笑,拉了拉颦儿的手,温和说道:“傻瓜,别哭。快把眼泪都擦干净,不知情的害误以为我欺负你了呢!别担心,不会有事的。我这就去见金妈妈。”略略安慰了颦儿,我往老妖婆的房间走去。
门紧闭着,里头鸦雀无声,只有微弱的光从窗子里淡淡投射出来。我站在门口,轻轻扣了门,久久才传来老妖婆的声音,“进来。”
推开门,就见老妖婆对着一桌子的金银财宝发呆。老妖婆看也没看我,神色颇为凝重,坐在桌边,用手关节敲击桌面却不发出一丝声音。
“金妈妈,玉寰来了。不知金妈妈急着找玉寰有什么事?”我站在门边问。
老妖婆看都没看我一眼,只伸手指了指旁边的凳子,心事重重道:“坐下吧!我有些事与你说。”
虽然奇怪老妖婆今日说话何以如此温和,却也依言坐下,“金妈妈有话不妨直说。”
“玉寰。打今儿起,你是自由身了。”说罢,从贴身的衣兜里掏出一张票据递给我。
我伸手接过,细看之下才认出那是当日老妖婆强迫我摁上手印的那张票据,“金妈妈,玉寰想问一句,不知是谁替玉寰赎身的?”看着手上的票据,有那么一瞬我仿若身处梦境,天上突然就掉一块馅饼下来,还不偏不倚地砸在我头上。
我无法置信。
“是谁替你赎的身你不必问。你只需知道,出了这道门你便自由了。去收拾东西吧。”说完,老妖婆没再理会我,扭摆着屁股走出了房门。
我望着老妖婆的背影,心里有种说不出的感觉。魂不守舍地跟着步出房门,行至大厅,便被颦儿拉着不放,“姑娘,你没事吧?金妈妈对你说了些什么?发生什么事儿了?”
发生什么事?呵呵,我自己也不知道发生什么事。
“姑娘,你怎么了?说话啊,别吓颦儿。颦儿马上去找大夫。”见我不说话,颦儿拔腿就要跑。我一把拉住她的手,道:“不必了。我没事。”
转过身,我往楼上走去。
花魁专属的雅间。我望着这里的华服丽裳金银珠钗,没有一样真正属于我。正欲转身离去,一眼晃过一抹碧绿,遂回过身,就见一支碧绿簪子孤单的躺在梳妆台上。那是狐狸送的,想到之前的一幕,不由有些难过。行至梳妆台前,执起碧绿簪子小心的收起来放入怀中。狐狸,你终究不是属于我的人。你的身边已经有一个女子陪伴,我无法眼睁睁看着你将别个女子拥入怀中。
环顾四周,这里的每一件摆设我都熟悉无比。虽然曾经厌极了这里,无数次想要逃离这里,可真正要离开了却又有些茫然,别了这儿我要去哪里呢?
关上门的那一瞬,忽然想起萧子莫赠与的玉佩还没拿走,赶紧行至床边拿出那块玉佩。还好,没把它给忘了。虽然不知是否有机会还给它的主人,但他既然赠与我,我便该好好收藏。
“哎哟,没想到姐姐这么快就踏出烟花地了。真是恭喜啊。”
正扣上门,还没来得及转身就闻见满是醋味的话,接着是扑鼻而来的胭脂味,浓重得我差点打喷嚏。
转过身,是柳如烟。一手捏着丝巾,一手拂面,华服丽裳与当初那个满身是伤的倔强女子大相庭径。她变了,懂得如何在尔虞我诈中生存却也尚失了原本的美好。
我望着她轻笑道:“妹妹务须担忧,姐姐相信以妹妹的聪明才智有朝一日定能离开这里。”说罢,越过她往外走去。
“妹妹自是有法子离开这里。姐姐往后可要小心,不然恐怕是悔不当初啊。”
不理会她的叫嚣,我径自往前走。我扪心无愧,但愿有天她能放下仇恨,好好生活。
“姑娘,你真要走了?”行至大厅,颦儿扑过来拉住我的衣袖,眼泪汪汪。我忽而想起第一次见她的情形,像只麻雀似的叽叽喳喳,无忧无虑。
我从怀里拿出些银子,递到她手边,轻轻说:“颦儿,你好生照顾自己。”
“姑娘,你带颦儿一起走,可好?颦儿会尽心尽力服侍你的。”说着,眼泪就落下来了。我递到她手边的银子,她硬是推挤着,手握成拳头不肯收下。
我不知如何是好。
“颦儿,我尚未找到安生之处,又如何带着你呢?”
“不管姑娘去到哪里,颦儿都愿意追随姑娘。姑娘,你不要嫌弃颦儿。”颦儿拽着我的衣袖,不愿松开。
“这……”我环顾四周,已经围上了好些人窃窃私语。我和颦儿在大厅如此拉扯着实在不像话。要是被老妖婆看到了,不知会惹上什么麻烦。
“我说姐姐啊,你怎么这么狠心呢?自己离开是非之地了,就不管身边丫鬟的死活了。你的心肠,难道是石头做的?”
又是柳如烟,她瞪着我,眼睛里都要喷出火来。我知道她恨我入骨,可我与颦儿之间的事,她来插一脚做什么?
“你说这话是什么意思?”我亦也些火气了。我好心救她,她不领情就罢了,还说我心肠狠毒。
“姐姐难道不知醉金楼里有这样的规矩:若是有姑娘离开醉金楼了,服侍她的丫鬟要么跟着姑娘一起离开,要么就自饮毒酒。簌玉寰,你的心肠怎么就如此毒辣,害了我不够连为你效劳的丫鬟都见死不救?”
闻言,我呆在原地。
“姑娘,颦儿不想死。姑娘,你带颦儿一起离开吧!你要颦儿做牛做马都行。”颦儿边哭边摇晃我的胳膊。
我正愣神,被她扯得歪歪斜斜,站立不稳。
“好了。颦儿,你跟我走吧。”回过神来,我拉住颦儿的手阻止她继续摇晃。自我来到这里,就是颦儿在照顾我,我又怎可能不顾她的死活。原本,我只是担心她跟着我会吃苦受累,我连一个落脚处也没有。谁料,醉金楼竟有如此泯灭人性的规定。
“谢谢姑娘。”颦儿见我答应带她一同离开,忙松开我的手擦了擦两颊的眼泪。傻丫头,都哭成一只花猫了。
“不必谢我。快些去收拾东西。迟了我可不等你。”我笑看着她道。她答应一声,撒开脚丫子跑得飞快,一点儿也没发觉我是逗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