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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木然

“······来过了。”

“可在逐月苑留宿了?”

“留了。”

宁氏听得她这句回答,严肃的脸上终于现了点笑意,像是满意于女儿的乖顺,又像是对万事均被握于自己掌中而感到得意。

素若丧服的襦裙下摆轻盈一动,褚言看到母亲从拜垫上起身,缓缓走到自己面前,用并不慈爱甚至于可称得上嫌恶的眼神上下打量着自己。

“言儿这身官服倒是好看得很,”宁氏在她身前稍转了转,冷厉的眼风扫过她那朝服金带下丝毫不见起伏的小腹,从嘴角抿出一个柔声轻笑“为娘一早便说过,姑娘家就应多穿些缃绯这些艳丽颜色,自己穿着显气色,翟王见了也会心生欢喜。”

翟王。

又是翟王。

褚言眸光一沉,面色乍然泛冷,借着佛堂中昏暗的烛光,冷漠地望着自己的母亲。

宁氏虽已年近五旬,可出身自书香门第,又向来保养得极好,一头乌发半根银丝也无,就连眼角细密的皱纹都带着别样的韵味,此刻虽是严声厉色,可凤眼一眯,依旧能见年少时的清雅风采。

外人常说她长得好,眉眼随了母亲,身量和五官其他处随了父亲,端正婉秀中带了又点淡淡冷意,一见便是庄正的官家小姐。

是了,当年与田安初见之时,他也曾笑自己眼角眉梢都带着疏离,很是清冷雅致。

雅致,有这样万事为自己“着想”的母亲,如何能不雅致。

强咽下哽在厚重的那点不甘不愿,褚言抱紧了怀中沉甸甸的朱漆盒子,像尊木偶泥塑般平淡地回了句:“女儿记下了。”

宁氏深深望了她一眼,这才掩下笑意,转身走近香案,捡出几支线香,借着香烛的火光将之点燃。

“可是有身子了?”

褚言皱眉避开令自己呼吸不顺的香气,哑着嗓子回道:“没有。”

宁氏从鼻间挤出一声冷哼,“翟王哪次回京不是腻在你那逐月苑里,四年过去了,却是半点消息也无,到底是他不愿还是你不愿?”

“母亲,现下并非生育子嗣的好时机,府中屡屡遭变,朝中也定是有人早注意到了褚家的变故,此时断不可节外生枝。”

“你已经是那节外之枝了,还在意这些做什么——”

“母亲,陛下已擢女儿至大理司,”褚言冷静说着,可捧着朱漆木盒的指尖却忍不住泛白,“这是新的官服,自明日起任三品少卿。”

褚言看到宁氏的背影微微一僵,将线香插入香炉,施施然走到自己面前,抬袖,挑开朱漆木盒,向那朱色锦裳上放着的金鱼袋略看了一眼,脸色却是越来越难看。

半晌,褚言终于听到母亲冷笑一声,甩手摔上朱漆盒盖。

“翟王那,你自己多想想法子,男人总归禁不住女人温言软语一劝。”

“我乏了,你下去吧。”

褚言不知自己心中此刻是何滋味,竟既不悲伤于母亲的冷淡,亦不气恼于母亲对自己与田安之间近乎功利的管束,像是已经麻木了一般。

或许从褚阅身死的那一刻,眼前费力讨好了二十年的母亲,便已变得不那么重要。

从佛堂退出来,褚言的脸上依旧没甚喜怒神色,竹青提着一颗心亦步亦趋地跟在她身后,直到迈入一片竹枝清凉的逐月苑,这才壮着胆子上前,低声问道:“姑娘,可要吩咐东厨准备中食?”

“不必了,”褚言脚步不停,向卧房走去,“我先去吏部交还枢府的折子和鱼袋,中食就在外吃。过午若是翟王爷来了,就教他等着。”

“可——”

“没有什么可是。”

褚言在自己的卧房门口站定,闻言转身冷冷望了竹青一眼,眼底附着寒霜。

“我说教他等,那他就要等。”

————————————————————————

较起情意绵绵、相拥入梦的褚言和田安,褚阅却是一夜没能睡好。

且不说腰上被韩振狠狠揍那一拳留下的伤,几个时辰后已变成了碗口大的乌紫淤青,单单想起韩振那张令她指骨发痒的脸、那含着嘲弄的凤眼、那抿着不屑冷笑的嘴角,褚阅便忍不住一阵阵火气上涌。

她尚未与他问明白这些年来在褚家装疯卖傻意欲何为,他竟好腆着脸对自己反咬一口。

令人窝火。

但褚阅转而仔细一想,现下她在这安远侯府中顶着褚姵的壳子,身边能称得上“亲近”的人,除了百无一用、追着更加百无一用的三夫人讨好的赵氏,和那尚不满十五岁的褚行,也就只剩下忠心护主可聪慧不足的小丫鬟樱草了。此时若能紧紧抓住韩振的弱处,借他之手行事,倒也不尽是坏事。

至少比现下这般有心无力的处境要好太多。

褚阅翻来覆去一夜没能安眠,心中却暗暗打好了主意,不论韩振要她见谁,接下来的每一步她都必须缓步慎行。

幸而樱草年纪小,尚在长身子的时候,一旦睡了便很沉,早起后她装作无事一般试探着问了她几次夜里可听到什么动静,得到的皆是早已料到的回答,便彻底安下心来。午时再将樱草杏黄她们遣去赵氏那,自己则借了去探望褚行和先生的借口,从漱雨苑的东厨捧了食盒先给人在晓文堂的褚行送过去,这才钻了空子一路摸到啸云苑。

刚闪身进了啸云苑的月门,褚阅便眼瞧见一身官服的褚言脚步匆匆地向车马苑走去,身后没跟着她院中的石青竹青,难得孑然一人。

昨夜见了她在月下对着那翟王展颜一笑的模样,褚阅现在一见着她,满脑子里想的都是那双玲珑若蝶翼的蝴蝶骨。本来冷若清溪的月下美人,盈盈一笑,是多美好的景色,可硬生生被那翟王田安给坏了大半兴致。

思及此,褚阅忍不住从月门口探了探头,又向褚言的背影望了一眼,这才惊觉她身上的官服并非自己见惯了的浅绯袍。

紫裙金玉玄武袋,玉钗端整地束着长发,这哪里是区区五品枢府参议能穿得上身的。

褚阅心口一凉,很快明白过来,在朝中任职不过三月的褚言,如今至少已官居三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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