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彻骨的冷。外边虽然一片明亮,虽然出了太阳,但裹在棉袄的弱小身躯依然微微颤抖。
窗户响动,忽然吹来一股风,带着远处传来的微微的血腥味,那个弱小的身躯微微一颤,睁开漆黑的双眸,盯着屋顶,口中轻轻一叹。
冷,杜远还能忍受一阵子,最要命的是腹中饥饿难忍的火辣辣感,杜远撑死身体孱弱的身体亦步亦趋地走出门。
刚一碰触,地板的凉气透过脚底板,让杜远轻轻打了一个冷颤。低头看了看自己只有十岁的手,深呼一口气。
“必须要出去看看了”。
待在这里,他可能会成为第一个被饿死的,最窝囊的穿越者。
县衙门口,之前空白一片的街道上,此刻被摆上许多干枯柴火。昨晚才搭好的小木台子,被夜里的露水打湿。其上面,一个女子作妇人鬓,不过垂着头,披散着乱发,被绑在木柱子上,身体上贴着杂乱错落的符咒,一身白衣被一道道鞭痕染成了血红。底下的围观的百姓交头接耳的讨论着什么。
杜远扶着墙边,走到外围停留下来,眼中带着一抹复杂。
因为高台上的那个女子,是他的唯一亲近的人。在继承的记忆里,清姨,是他唯一亲近的人,原身之前,似乎是个傻子。
高台上,清姨此时的精神不太好,但似有心灵感应般,垂着的头在乱发中抬起,明亮的双眸看向杜远的方向。
犹如蜜蜂嗡嗡声般,一片窃窃私语声顿时一停,底下的百姓马上出现了骚乱。
“妖怪醒了,快打死她,打死她……”
一声门响,县衙门口被推开,一排排的人鱼贯而出,两队捕衙迅速包围好小木台。最后出来两个人,一个手持一块方印的官袍老者,在他后面跟过来的,是一个穿在青衣道袍,头发一丝不苟的梳成发髻的年轻英俊道士,手中执着玄青木剑。
官袍老者清了清嗓子,叫到:“张老四何在?”
只见人群中,飞快的奔出个人,对着官老爷“咣当”跪下,嘴里还大声哭嚎起来:“青天大老爷做主啊,我家的牛昨日的不知为何突然死了,呜啊,定是这妖妇所为,田里没了牛,这叫家里如何生活啊!”
普通百姓们家里的重要财产或许就只有耕牛与田地,失去了这些保命的物件,基本上家庭经济支柱垮了一半。人群里顿时又响起议论,大家都同情看着跪在地下的张老四,纷纷对着木台上的女子斥责怒骂起来。更有胆子大的,抓起一个臭鸡蛋就扔了过去。走到外围的杜远心头一紧,不过好在对方准头不好,偏过了一边,没砸中清姨。
官袍老者看了看大家愤怒的神色,很满意的点了点头,抬起下巴,缓声道:“张老四,你先起来吧,现如今已经捉住了这妖怪。本官之意,就是要还你们大家一片朗朗乾坤。”
官袍老者竖目一瞪,开口道:“大胆妖孽,为祸我大源县,天理昭昭,如今本县令就要为民除害。”
一声冷哼,官袍老者嫉恶如仇的眼神盯着清姨,袍子下枯瘦的双手奉起官印,微微发光的官印一下子腾空飞出,于空中显露出官印巨大的虚影,浩浩荡荡,对着台上的清姨缓缓一压。
看着飞在半空的官越变越大的印,杜远目瞪口呆,来到这个世界已经两天,骤然间来到这个陌生的世界,虽然对老天再一次给了他重生的机会,心里虽然火热,但还是存在着一丝对未来的迷茫。
他亦曾想过与前世一样,通过学习,按部就班,长大后过着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生活,凭借着前世积累的一些商业手段,从而商发家致富。
但从见识到这一幕后,不禁让杜远心头火热,这个世界此刻正在展露出它的冰山一角,同时让杜远心里升起无限的向往。回过神,见此危情,杜远的心也被一下子提了起来。
衙门门口那头,那方印一压,清姨猛然抬头,双眸冰冷深寒。身体一丝丝灰色的气流冒出,道符绳索发出轻微‘呲呲’声,下一刻猛的收紧,但仍然有灰气迅速组成一只巨大妖气云团,不落下风地挡住官印。
底下人群见双方斗法,僵持不下,惊呼连连,百姓在害怕。官袍老者脸色一阵潮红起来,顾不得恼羞成怒,骨瘦嶙峋的手虚脱着官印,从怀中拿出一张六边形金纸,充满了浩然正气。其中明堂正道的浩然之气加持于官印之中,官印虚影暴涨三寸,妖气云团被重重压下。
双方的较量隐隐带起风鸣声,清姨的双眼朦胧潋溅一闪,眸色染上一抹杀人的赤红,盯着官袍老者。
“幻术!”心急建功,又在竹姨的威慑下,心乱如麻的官袍老者眼里惊慌之色一闪,失足蹬蹬倒退,官印中浩然之气有了溢散之象。半空中双方虽然僵持,但其实胜负已分。
官袍老者用求助的眼神看向了旁边的道士,道士平静的脸上终于浮起一丝笑容。
“等了这么久终于要请自己显威了。”
早有准备的抽出一张符咒,用玄青木剑幻影一闪刺穿,火花一闪,一道火球自剑尖爆射出去,直指清姨的灰雾云团。
至云团彻底爆开,双拳难敌四手的清姨一声闷哼,嘴角中流出的鲜红的血液。
杜远看完三方斗法,忧心地看向清姨,心底愤恨的看着官袍老者和那年轻道士。来到这个世界的时间还短,虽然与清姨并没有解除几日,两人不亲近熟悉,但在两人记忆融合,避免不了继承的记忆里,对一直以来细心照顾他清姨依赖与亲情。
道士细柳般双眉张目冷厉的看着落败的清姨,突然心有所感,疑惑地回头瞟了一眼杜远的方向。
杜远早在他扭头的一瞬间收回目光,虽然只是一眼,却让杜远感到身上凉嗖嗖的,仿佛被无形的凉风吹过。
清姨落败,脸色已经显现青黑之色,但见年轻道士看向杜远那边,紧咬牙关奋力挣扎着道符绳索,眼中痛苦之色一闪,微微张口一道血水形成一支箭矢杀向道士,倒是道士的心思立即就被引了回来,横竖手中木剑轻轻一拍,就将灰色气流组成的箭矢击毁。
一边的收好官印的官袍老者望了望天色,走清姨身边,厉声大喝:“妖孽,还不伏诛!”
“午时已到,请道长除妖。”
官袍老者是正七品官,此刻官袍老者微微弯腰一拱手,向道士施礼,表明了自己恭敬态度。底下的人群中纷纷叫嚣着,也有模有样的高喊着恳求年轻道士出手。
道士极为满意的看了看官袍老者,手上也更加卖力,低声一喝“去”剑指一竖,道袍中飞出许多的黄纸符咒,被无形的风吹着,就落在了木台边的枯枝乱叶堆中,符咒刚一碰触便平地起火,覆盖枯枝,火势愈来愈大。
道士淡然道:“妖,扰乱人间秩序者,为世人不容。此乃桃阳之符火,受之必定魂飞魄散。”
“午时已到,火刑之罚开始。”
而官袍老者神色肃穆,郑重其事的拿出刑文,高声宣诏着清姨的所犯下的很多‘罪孽’,一条条一道道,若是真实,那当真是罄竹难书。
妖犯下罪孽越大,以后便都是自己的将来升迁的政绩,随便传播自己的美名。官袍老爷想到如此,嘴角都不禁上杨着,抑扬顿挫地念完了手中的刑文。
底下的杜远胸口像是压了一块大石头,愤怒的有些控制不了情绪,胸膛上下起伏得厉害,脑海中竟然充斥着满满杀意。杜远一惊,冷汗淋淋,顿时觉得不太寻常,立即迅速清醒下来。根据继承过来的记忆来看,虽然清姨这两天待他很好,但还没有到让他为之拼命的程度。
此事的原由,杜远十分清楚,相依为命的两人极其奉行低调原则,清姨虽是妖,却对他极好,平日邻里间也是十分亲近待人。
说来‘悲戚’,都是为了张老四的牛。一群偷牛贼乘着张老四偷懒的功夫,想将牛牵走,,清姨不忍出手教训,却不料被经过的年轻道士看到,摩拳擦掌地暗算偷袭之下,一着不慎之下将清姨擒获,更加令杜远愤懑的原因,那道士仿若瞎子一般,无视一旁的耕牛被人明目张胆偷走。
而作为唯一的见证者,杜远胸中一口闷气不上不下,只觉十分难受,只觉得心中有结开始缠绕,根植于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