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晚上,新奥尔良注定迎来一个难眠之夜,十数名假释少年在酒吧遭到枪杀的新闻,足以令这座城市在全世界“闻名遐迩”,总统亲自问责也不过是时间问题。
但在距市区不到十英里远的神秘瀑布镇,一切如常。
这是一片平静宁和的中产阶级小区,路边行道树葱郁茂密,呈典型的亚热带地区风情,夜深人静时,只有春蝉鸣叫不休,和家家户户安详平和的烟火气息。
同样作为橡树街居民,史密斯家的自建宅邸格外庞大,是一栋三层高的维多利亚式建筑,在周围普通的户型中鹤立鸡群。屋里装修奢华典雅,到处铺满了精良的橡木地板,点缀着18世纪风格的黑色壁灯,尽管才历经九年岁月,却是祖传级的瑰宝。
后半夜凌晨三点,一辆轿车缓缓驶入停车位。
“真令人难以置信,艾伦,你竟然只是受了点轻伤,其他人可是都死了啊!”
“看守所警察居然是毒品交易商,我亲爱的大美国是怎么了?”
“叔叔阿姨,先别想那么多了,平安比什么都重要,都已经后半夜了,先赶紧休息吧。”
“是啊,天亮就该开学了……”
艾伦第一个走下车子,疲惫但新奇地望向四周,史密斯夫妇俩则还在絮叨着。得知儿子出事后,他们立刻开车赶到市立医院,艾伦倒也一拍即合,在确认后脑创伤并不严重后,便马上跟父母一起回家了。
“说到开学,艾伦,你今晚遇了这么大的事,天亮后到了学校,肯定会引起轰动呢。”
再就是第三位同行者,一名棕色短发的少女挽着他的手臂道:“到时候一定要记得保持低调,因为也许还会有记者找上门来,你要是太激动了……这可是全国性的大新闻啊!”
艾伦已经被絮叨一路了,他轻抚少女后脑的秀发,摇头苦笑:“莉娅,你可真是比祥林嫂还啰嗦,我是那种管不住自己嘴巴的人吗?”
莉娅怔了一下:“祥林的妻子?那是谁?什么典故吗?”
艾伦没有回答,只是继续搂着女友的肩头,朝街对面望了过去。
一栋普通的灰瓦房子与史密斯家的豪宅隔街相望,窗户一片漆黑,略显杂乱的草坪里,不时响起蛐蛐的叫声,一辆警车斜侧着停在二手雪弗兰旁边,车轮没有归正。艾伦知道,在看不到的后院那里,还有着一个鸡窝。每天清晨,都会有一名少女捧着纸盒,挨家挨户向邻里们免费赠送新鲜的鸡蛋。
十七年前,一对膝下无子的中年夫妇从故乡英国抱养了一名可爱的女婴,作为独女悉心抚养,一度成为小镇佳话。因为孤儿院早已登记了姓名,他们不用再费心思,莉娅-霍尔,一个朴素美丽的名字。
莉娅从小虔诚地相信三件事:树是圣洁的,她在后院里饲养的鸡生出来的鸡蛋是最卫生的,以及总有一天她会和艾伦-史密斯结婚。二年级时的那一天,史密斯一家搬到街对面的那一刻,在看到那双蓝眼睛的那一瞬间,她的心就被他狠狠击中了。
为了终身的幸福,莉娅当场就对艾伦展开了攻势。父亲从小教育她,伟大的成就始于微毫,所以她立刻开始帮准岳父母俩搬运行李,果然赢得了他们的喜爱。只可惜相较于女孩的早熟,一个八岁男孩能懂得了什么,何况她当时的追求也鲁莽得很,结果给对方造成了很严重的负面印象,一度让她懊悔不已。
但就算再怎么蠢笨的傻小子,也难逃一名温柔贤良的美丽少女,九年如一日的持久攻势。尤其莉娅为了能成为一名优秀的妻子,还专门学习了全套的中华美食菜谱,做得一手美味的广式煲汤,哪有攻陷不了的道理?
只是可怜,三年前的一场火灾,令普莱斯夫人长眠在了卧室里。房子已经重建,但逝者已矣,没能看到两个孩子正式走到一起。好在凭借女儿多年不懈的努力,老警长固然失去了妻子,但也算早早预定了一个孝顺的女婿。他甚至还培养出了个爱好,有事没事操练操练某个小子,教他如何使用警棍防身。
当然,有道是学武之人,学会进攻之前,必先学会如何忍受强烈的打击……
“艾伦,想什么呢?”
莉娅看到恋人发呆,关心道:“不会是后脑还不舒服吧,真要是这样,还是再回医院检查一下吧,开学就开学,大家都会理解的。”
“怎么回事,莉娅,艾伦脑袋又疼了?”史密斯夫妇俩听到声音,快步走出车库。
“没事,爸妈。”
艾伦反应挺快:“就是灵魂兼容性出了点问题。”
“哈?”莉娅眨了眨褐色的眼睛。
“就是没事的意思,放心吧,我只要简单休息一下就行了。”
艾伦不打算让家人太担心,今晚经历的事已经够多了,何况现在已是凌晨三点,再过四个小时就该准备上学了,他可不打算把开学第一天浪费在市区医院里。而且就像莉娅提醒的那样,他要是真去医院了,回头就等着被同学们笑话死吧。
就在这时,史密斯家隔壁,橡树街十四号开门了,一个俄罗斯混血少年横晃着跑了出来:“谢天谢地,大家都回来了,艾伦,你个大难不死还上了电视的家伙,赶紧给我抱一个!”
三百多磅肥肉朝艾伦铺天盖地而来,莉娅柳眉倒竖,横到他们中间:“内德,别胡闹,不知道艾伦才刚出院?”
内德-巴特尔驻足了,但依然兴奋不已的:“没胡闹,不过无所谓了。你们看没看午夜新闻?不光是咱们的酒吧枪击案,就在刚才,休伦湖出现奇异天象,月光大亮,附近七个小镇都看到这一幕了!”
艾伦一挑眉毛:“月光?有多亮?具体是怎么回事?查到原因了吗?”
内德摇头道:“暂时还没有,而且加拿大的居民也被惊扰到了,也就是整片湖泊全被照亮了。简直不可思议,五大湖中第二大的休伦湖啊,将近六万平方公里啊,全都被照亮了!”
“类似当年的恩菲尔德事件吗?”
约翰-史密斯使劲按着儿子肩膀:“十年前的那一晚,以那片地区为中心,整个伦敦城都被笼罩在一片猩红的暴风雨中,雨水倾盆,红光自地面冲天而起,更还有无数道紫红色的闪电不断劈下……”
众人一时无言,艾伦神情更显诡异,掏出手机,打开在线新闻应用,调整频道,选取时间,选择播放。
“美国中部时间3月2日凌晨1点,休伦湖上空的月光强度突然倍增,持续时间达半小时左右。在此期间,以奥斯丁港和托瓦斯城为主,几乎整个密歇根州的沿湖居民都能看到这神奇的一幕。”
“截至01:30pm,根据最新调查发现,休伦湖北岸的加拿大境内居民,也同样能看到这一情况。许多住在湖畔沿岸的居民走出家门,手动拍摄天空中的月亮,以下是相关视频节选……”
电视台的效率很高,在视频被上传至网络后,就立刻联系到了发布者本人,进而引起了网民广泛轰动。
“月亮女神降临!大家一起膜拜啊!”
“真是神奇啊,那群华裔怎么说的来着,月亮仙子吗?”
“有没有人发现,月亮的尺寸似乎增大了?”
单看画面,很难判断究竟是几点钟,因为天空真的太明亮了。这倒不是正常的白天,天空、湖面和草地依然是森冷的,但月光明媚,半个玉盘悬挂在夜幕上,竟简直比日光灯还夺目。
“你老爸的记忆力也真行,竟直接想到恩菲尔德事件了。”内德第二次看视频,照样呲牙咧嘴:“但这倒也不奇怪,十年前嘛,咱们才六七岁,当然不记得了,但那件事正经闹得沸沸扬扬呢。是吧艾伦?”
“啊,是呢。”艾伦表情十分恍惚。
十年前的那一夜,以伦敦北部的恩菲尔德地区为中心,漫天紫红雷电狂轰滥炸,持续了至少三个钟头,被数百名摄影爱好者拍了个一清二楚。但那并不是真的天降血雨,而是红光冲天而起,且那日恰逢暴风雨到来,于是造成了这等奇观。
十年了,关于红光的源头,根本没人能给出个解释。梵蒂冈倒是有他们的说辞,很多狂信徒更信誓旦旦地声称,这是地狱撒旦降临人间,是大部分世人不信天神的必然恶果。但是显而易见,十年已逝,根本没什么审判日降临,人们的生活一如既往。
“的确一如既往,但那句话是怎么说的来着——我今晚之所以能够入眠,是因为我们的士兵正在边疆站岗?”
艾伦呢喃着,目光炯炯看向莉娅:“亲爱的,你家里的《萨卡兰姆》,能借我看一晚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