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山的风吹散了谷堆
北海的水淹没了墓碑
你应该仔细看我一眼
我又有几分像从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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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人驻足拿给街上行讨的乞丐零钱，有人随手扶起倒下的标识牌，也有人无偿向遇难的陌生人伸出援助之手。这个世界的善意，从不需要理由，恶意，亦然。
宋云瑶发誓，自己从来没有招惹过叶馨这号人物。她知道，书本扉页难听的话，桌子上丑陋的刻痕，以及桌膛里卷子的碎片都是叶馨的杰作。
不过叶馨的针对向来是隐藏在不为人知的角落，像这样三个人把她堵在别无他人的水房里还是第一次。
“有什么事吗。”
“没什么事，就是找你谈谈心。”
口香糖在叶馨洁白的齿间被蹂躏来蹂躏去，蓝白相间的校服上用马克笔画着各种张扬跋扈的符号。她是高傲明艳的女孩子。
叶馨讨厌宋云瑶的理由太简单了，这其中的缘由归因于抢走她男友的女生，眉眼间总和宋云瑶有几分相似，再加上宋云瑶平时总唯唯诺诺沉默不语的样子，总让她想起那个女生故意装出的那副我见犹怜的模样。
没有人比女生更懂女生。男生不懂识别表面功夫的真伪，他们总是更偏爱懂得撒娇故意卖惨的那一款。
非常遗憾，叶馨不是。她所输给的，就是那一种心机女。所以每次见到宋云瑶的时候，她总是想起那段让她不甘心的恋情。
“我就是看你不顺眼，从头到脚从里到外我都不顺眼。”
她抬高头，仗着身高优势，垂眼看着宋云瑶。
“所以你想怎么样呢？那些还不够吗？”
宋云瑶漫不经心的语气惹起叶馨的不满，叶馨当然知道她所说的那些指什么。当然不够，她心里所积压的愤怒都想尽数发泄，人们总是会挑选弱者欺凌，这是人类的劣根性。
不知谁喊了句主任来了，叶馨才肯作罢。
“算你好运。”
三个人趾高气昂地离开水房，宋云瑶打开水龙头任冰凉的水不停重刷着已冷得发红的手，肌肤的钝痛逼回了即将委屈溢出的眼泪。
“喂，宋云瑶，你干嘛啊？”
宋闵寒冲进水房，看到这样的宋云瑶实在是疑惑又心疼。
就在几分钟之前宋闵寒送牛奶给她，听到有人说宋云瑶被叫到水房，出于担心就跑了过来。
“没有。”
宋云瑶红着眼睛摇摇头。
“我不瞎。谁欺负你了？刚刚出去的那三个女的？我去找她！”
“别。别去。”
宋云瑶拉住他的手。
“你怕被报复么？有我在你还怕什么！”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终于忍不住了，宋云瑶泪眼汪汪，顿时宋闵寒的心就软了，把她一拥入怀。
“好了好了不哭了，怎么跟个小孩子一样。下次再欺负你就告诉我。你说你怎么这么傻……”
完全就像是哥哥甚至于男朋友说的话，而放在宋闵寒身上却总是哪里怪怪的。
“好了，去上课吧。”
宋闵寒松开她，两人走出水房，像是想起什么又停下脚步。
“你以后还会麻烦不断的，甚至更甚于现在，人啊其实和野兽是一样的，一旦有了目标，就会不停歇地攻击，直到把他彻底击溃。”
她抬眼看向宋闵寒，逆光处，宋闵寒俊秀的面容模糊在逆向的光晕里。
“但是无论如何，你放心，你是我姐，就算没有血缘关系，我也会保护你。”
她愣了，盯着少年离去的背影。
宋闵寒这是……吃错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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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云瑶很喜欢从同样敞开的后门进入教室，她的座位在最后一排，况且她也不想惹起任何人的注意。
可今天不同，打她刚刚迈进教室的第一步起，瞬间聚集了座位上所有同学的目光，她慌张地低下头，快步回到自己的座位上，垂着头开始思索是不是自己身上有什么东西。
宋云瑶侧目，不知谁走到了自己身侧。她抬起头，叶馨持续着九十度鞠躬，垂下的头发挡住脸，眼泪啪嗒啪嗒地掉落到她的桌子上。
“你？”
“对不起。”
这突如其来的道歉让宋云瑶有些措手不及，这副委屈的模样让她很难想象到眼前之人是张扬跋扈的叶馨。
“你这是干什么？”
“对不起，宋云瑶。”
“对不起，请你原谅我。”
“我原谅你，你快……”
宋云瑶话还未说完，叶馨起身，手抹了把脸上的眼泪，娇美的脸蛋肿起来一大片，红得像轻轻一碰就会出血。
不自觉想起宋闵寒昨天说的话，叶馨的脸，是他打的吗？
宋云瑶手指抠弄着掌心，一时间摸不清自己的情绪。
宋云瑶感受到周遭的注视抬头，刚刚暗暗打量她的人立马沉下了头。所以，宋闵寒到底做了什么。
午后放课的铃音响起，所有人争先恐后地奔向食堂。宋云瑶起身，一转头便看到了倚在后门的宋闵寒，一双清澈的眼睛定定地看着她。
待班级里的人散了个差不多，宋闵寒才开口。
“礼物喜欢吗。”
“礼物？”
“她应该向你道歉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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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倒退至清晨，宋闵寒找了几个兄弟的女朋友去截了叶馨，眼睁睁看着一个个耳光响在她白皙娇俏的脸颊上，内心毫无波澜。
“下次还敢吗。”
她捂着红肿的脸哽咽着，不知道哪里惹到了宋闵寒。
“我……我做错什么了。”
叶馨的眼泪不断从眼眶中涌出，委屈极了。
“打到她想起来为止。”
不知轻重的巴掌一下下落在她的脸上，宋闵寒抬头看了一眼她狼狈求饶的模样，最终也叫了停手。
“向宋云瑶道歉。”
“宋云瑶？”
叶馨不可置信地看着宋闵寒。
他勾起轻蔑的笑容，眼底的狠厉像是恶魔的使徒张牙舞爪地扑向她。
“你碰了我宋闵寒的人。”
“你知道后果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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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云瑶沉默不语，宋闵寒走近她。
“怎么不说话，不喜欢？”
她看见他的眼睛，眼底氤氲，尽是些她看不懂的东西，和她对他的第一印象想去甚远，这样的宋闵寒，不免让她害怕。
“我……谢谢……”
宋闵寒没应，觉得有些怒火。
谢谢？
这么客套的话，是在拉远距离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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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子平淡无奇，宋云瑶也因为宋闵寒整天烦她变得多话起来。至少两个人偶尔会互怼一下了，这让宋闵寒极其开心却不露声色。
直到那一天——
刺鼻的消毒水味儿呛入宋云瑶的鼻腔，她不适地吸了吸鼻子，半低顺着眉眼。手心不断渗出细汗，她敷衍地在裤子上蹭了蹭，轻叹了一口气。
半晌，宋云瑶抬眼，病床上躺着的那个男人正是宋父。
几个小时以前，宋父因操劳过度，心脏病突发进了医院。
“云瑶……”
“嗯，我在。爸。”
“我有些话想跟你说……”
“好。”
宋云瑶深刻地记着听到父母双亡消息的时候，心中的焦虑和悲痛迫使她吼得撕心裂肺，鲜血淋漓的景象好像一直不停地晃在脑子里，让她浑身颤抖声音都嘶哑了起来。可尽管如此，床上的人渐渐的失去焦距的眼神还是令她脑子里瞬间一片空白，那一刻她竟不知道还能干什么。
“以后若是你的舅舅给你打电话，你一定要带着闵寒去完成他的要求。”
“还有，你要照顾好弟弟，也要照顾好自己……你的爸妈去世的早……现在我也快不行了……”宋父用气力尽失地语气轻声道，侧过头看着红着眼睛的宋闵寒，“小寒，你一定要保护好她们母女俩……你是宋家的儿子，是男子汉……无论经历什么，你不能抛弃姐姐和妈妈……”
“好……”
“可茹，这么多年来辛苦你照顾姐弟俩……以后我不在，要好好活下去。我……我很爱你，也很……”
他断断续续地说道，声音已经接近气声。
像极了与死亡挣扎的感觉。
太过安静的环境，宋父甚至觉得自己可以听得到与死亡拉锯的声音。
“很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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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爱你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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闭上眼睛，宋父也终是没了呼吸。
他太累了，太累了。
好似古老的电影，卡带不清晰的画面，指甲嵌入手心的刺痛，拼命忍住地眼泪，心就像拋进了油锅，烫了浑身的疤，然后捞出来又扔了进去，反反复复，永无止境的折磨。
“爸……！”
宋云瑶大口呼吸寻求一点生存的真实，用最冷静的方式喧嚣出的绝望不把自我深深的淹没掉。
狠狠咬住下嘴唇，就算口腔充斥着血腥味也不松口，可这样也似乎挡不住几乎要脱口而出的支离破碎的呜咽，向来引以为傲的倔强，仿佛在顷刻之间碎成了泡沫。
有时我很想坐在某个雪堆上静静等死，但每个人天生的求生本能却迫使我一直向前走，直到眼前的世界变得模糊，失去意识。
其实我不认为这很糟，至少体验了卖火柴的小女孩死前的寒冷，可她有火柴，我什么都没有，如果一定要找相同的地方，就只有第二天太阳升起时我也会变得没有任何的温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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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方的暴雨每次都来的毫无预兆而且及其疯狂。
硕大的雨点砸在了房间的玻璃上发出了敲奏锣鼓般密集的捶打声，硬生生地给一片死寂的客厅添加了些许的声响。
在父亲去世的几天后，宋母也病倒了。
临终前最后的交代，便是让宋闵寒和宋云瑶永远都要不离不弃。
“闵寒。”
“嗯。”
“我们，离开这个地方吧。”
宋云瑶直直地盯着他。
她对着自己微笑，笑得很温和，那一刻的她脸上柔和的笑意一直蔓延到了光芒倍失的疲惫的眸子里。
宋闵寒本来想安慰性地抱抱她，可不知为何却是是一步也走不动。
他神色恍惚，目光却从未从宋云瑶身上离开过分秒。
“好。”
你去哪里，我就去哪里。
终究是变了，人总是会变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