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黟县回来,难得有两天清净的日子,格物没有去东府请安,这个时候就是真孝顺,也不会有人相信的,何必给自己找不痛快。
谢陶然免了她的问安,让她多休息,自己则是和赵楚辞吟诗作对,举酒邀月,依旧快活。可格物知道,这几日父亲和三叔祖父多有书信往来,胡圆父亲胡世伯的随从更是来了多趟,显然是暴风雨前的宁静。
既然让她歇着,格物索性就真的放松了下来,每天丫鬟们喊早,她也不理,赖在床上,迷迷瞪瞪的放空着,哪一次都是张嬷嬷来了,她才爬起来。
用过早膳后,就窝在后罩房里看赵楚辞送给她的游记,期许着什么时候自己能跟随父亲出去游玩一番,看看外面的世界是否像书中这般有趣。下午的时候更是去了厨房,跟婆子们学做点心,让竹染和莲心领着丫鬟们去花园子里采了梅花,洗净、揉碎、加水滤汁儿,和猪油、炒熟的糯米粉还有蜂蜜揉到了一起,又让莲心找张全开了库房,说是之前盘点的时候,好像见过一套银质的点心模具,里面有梅花形状的,让她取来。然后,又和竹染说,让她和屋里的丫鬟去踩最后一波的梅花,这次点心就是用不完,也可以洗净、晾干放着,以后做点心或者泡茶都是极好的。
她这个好记性可是“难为”了莲心和张全,自从张全开始管着库房,为了防止之前的里应外合偷盗之事,就规定,小姐要东西,必须有他、小姐派来的人还有库房小厮一起见证,才能取走东西。
这会子,库房的两三个小厮和他们兄妹总算是在放食物器皿的架子顶上找到了那一套模具,正如格物所说,都是些季节代表花卉,梅花、桃花、莲花还有菊花。
莲心笑着在账册上写了支取的物件和时间,还签了自己的名字,而后对着哥哥说:“你可得给小姐看好库房,这以后都是要跟着小姐去姑爷家的,你好好做,没准也能像咱爹一样做个掌柜。”听了这话,张全脸色严肃起来,对妹妹说:“你在小姐跟前一定要守规矩,说话不能像今天这样没大没小,小姐让谁做掌柜不是咱们下人能置喙的。我知道你为我好,可这话要是被别人听了去,又不知道得传出什么来。”
莲心觉得兄长说的很对,收起了刚才的嬉皮笑脸,正色道:“哥哥放心,我知道做奴才的规矩的。”张全又觉得妹妹始终是个小孩,自己说话未免有些重了,笑着摸摸她头,说:“去吧,小姐该等急了。过几日老娘生日,你同小姐请个假,我接你家去,给你买果子糖。”莲心笑着点点头,高兴的往小厨房去了。
终于等来了模具,格物就同小厨房的厨娘还有几个丫鬟“鼓捣”起点心来,当看着粉粉嫩嫩梅花形状的点心从模具中倒出来的时候,心情好的不得了,尝了几个,觉得味道很不错。转念一想,又觉得还有改良的余地,便和厨娘说:“不如将糯米粉用滤过的梅花水和了,上笼屉蒸熟,弄点子豆沙馅包到里面,再用模具做出梅花的形状,估计会更加的香糯可口,现下的也好吃,但是干了点。”
那厨娘哪见过小姐进厨房,又见小姐和她说话柔柔弱弱,没有一点架子,哪还有不应的,马上回道:“老奴晓得了,立马找人和面。”其实,厨娘是心里是有些嘀咕的,小姐从未做过点心,怎的会如此熟悉。其实她不知道上一世谢格物为了讨好她那个婆婆和心不在自己身上的相公,何止是做点心,就是腌酱菜也是学过的。
格物一声“令”下,大家又开始七手八脚的忙活了起来,竹染和莲心年纪都不大,正是贪玩的时候,平时被张嬷嬷和竹语拘着,都有些放不开手脚,现下两人是真的放开了,领着屋里的小丫鬟们配合着厨房一众厨娘婆子忙的不亦乐乎。
当第一个梅花形状的糯米豆沙点心脱膜时,竹染像是献宝一样端到了格物面前,眼睛亮晶晶的道:“小姐,快尝尝,看看好不好吃。”格物在众人的注视下,咬了一小口点心,觉得糯米皮的梅花香恰到好处,不争不抢,丝毫没抢着里面豆沙的香甜味儿,反倒是相得益彰,便回味般的说道:“你们快多做出一些来,大家都尝尝,我们也给父亲还有圆姐姐和琳琅妹妹府上送去些。”
听了这话,竹染和莲心早就挨不住了,拿起陆续脱膜的点心品尝了起来,竹染吃完还不忘对着格物说:“小姐,你可真聪明,连做点心都是最好吃的。”说罢,厨房的人都笑了起来,张嬷嬷和竹语看着小厨房人来人往,也被吸引了来,看着格物在一众丫鬟婆子中间,很是诧异,但当尝了莲心捧来的点心,又被告知是格物做的,都吃了一惊,连连赞赏。
点心很快就被送到了檀干园,王旗安恭敬的端着点心走了进来,对谢陶然说道:“老爷,这是小姐送来的点心,说是亲手做的,让您和赵老爷尝尝,也给你们在这咏梅应个光景。”
听了这话,谢陶然“哦”了一声,“宁儿什么时候会做点心了?”然后就去看那盘点心。赵楚辞起初和谢陶然一样的感觉,只当小女孩女红绣花烦了,想打发一下时间,可是看了摆在碟子里的点心,眼前一亮,还真是精致。
谢陶然笑着说:“楚辞,那咱们就尝尝你侄女的心意?”
“恭敬不如从命”,两人各捏了块“梅花”点心放进嘴里。谢陶然吃的是熟糯米粉的,入口即化,很清新的梅花味,很是合他胃口。
赵楚辞吃的是上笼屉的,吃进去,梅花味道沁人心脾,软糯适口,第二口时,又尝到了里面的都删馅儿,很妙的搭配,就是在家里也没吃过的口味,不禁笑着拍手道:“贤侄女果真七窍玲珑心,不但喜读书,有勇有谋,连厨艺都这般好,兄长有福了。”
谢陶然哈哈大笑,又捏了一块刚才没吃过的点心放进嘴里,只觉得软糯香甜,“不怕贤弟笑话,宁儿之前和我并不亲近,我竟不知道她会做点心。”说到这,神色一暗,“当年我也是考取秀才的,父亲问我是否愿意为我母亲在家祠争一席之位,为人子女,能让老太太受家中香火又怎么会放弃。于是我放弃再考功名,愿做商贾,独立门户,确实对得起父母了,但是有愧于妻儿啊。”
联想到那晚的促膝长谈,以及刚才的这番话,赵楚辞总算明白了他为何一身才情却不考取功名,原来还有这么一说,看来谢家的事情比想象中的复杂,还得让飞歌仔细探查一番。
“兄长莫灰心,如若担心贤侄女不好以商贾之女嫁人,招个品行端正、勤奋好学的书生就是,儿女自有儿女福。何况贤侄女的模样、才情和性格就是在东京也是有大户争抢要娶的,何必无谓担心。”这些话是赵楚辞发自内心的,这几天的观察,他觉得谢格物就像是一个瓷娃娃,谨慎小心,在真正关心她的人面前又丝毫不掩饰那份烂漫纯真,孝顺、讨喜,是个好孩子。
“但愿如此,我这辈子再无别的心愿,只希望格物能好。”谢陶然不无感慨的说。
“会的。”赵楚辞应了一声,心中想着大不了以后自己费费心,给她找个好的,又或者让她和自己侄女走的近些,抬抬身价,总归有好处的。
做完点心的谢格物可不知道檀干园书房的两个人已经在谋划她以后出嫁的事情了,她找了两张花笺纸,分别写给胡圆和王琳琅,说做了点心给她们尝尝,并且邀她们过一阵过府来玩,然后就吩咐竹语将点心送给两个人。
胡夫人很喜欢胡圆和格物来往,那次宴会见了格物后,觉得她长开了,且进退有度,很好,再加上老爷也和她提过谢陶然这个人不简单,以后未可知,自己的儿子也不是不可以考虑。
这次胡圆收到点心时正在她母亲郑氏屋里,便与母亲一起品尝。看着精致又好吃的点心,郑氏对格物的好感又增加了一分,真是个蕙质兰心的好姑娘。“母亲,你可得给我做两身衣裳,过几日,格物邀请我去她府上做客,你也知道上次新做的春衫被表姐穿了去。”胡圆噘着嘴巴向母亲撒着娇。
提到章瑶,郑氏抚了抚额,如果不是怕说多了让丈夫难堪,她真是想和章家断绝来往,那痴心妄想的娘俩最好永不登门。“既然送了你这么多点心,该好好答谢,看看选些什么东西我过目了就让人送了去。再者,拿碟子点心给你哥哥尝尝。”
听了这话,胡圆“噗嗤”一声笑了出来,连说“我懂,我懂!”郑夫人看着她揉肚子大笑的样子便假装呵斥她:“你这个猴崽子,都多大了,一点正形儿都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