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十一惊恐的看着常青。
茶楼底下，杨家满门等候处斩，可杨自他最宠的儿子稍作掩饰便出现在茶楼包间里，常青一时间不知该说些什么。
只能说他这么多年的国子监祭酒不是白做的，不管他是人脉、把柄还是恩情，此中弯折，想来也是用尽了心力，杨家啊，也只剩下杨十一一个人了。
可常青的心里还是不怎么舒服，怨天不公？他现在不也还活着吗？可，好像到底是有哪里不对。
这次出来有潜音、潜衣和潜袭三个陪着，潜衣刚才在杨十一进来后就出去守门去了，现在房里就只有潜音和潜袭陪着他。
常青往前走一步，逼近杨十一。
“杨自就是厉害，这都能把你给换出来。”
杨十一在常青不确定的喊出他名字的时候，他还使劲的摇头，不住的解释自己只是这间茶楼的一个伙计，推脱着要走，常青伸手就要去拦，推拉之间，杨十一袭向他，常青一个退步，没想到自己站的位置，撞到了身后的窗框一个仰身，帽子顺势落下下去了，还好力道轻，常青当时的长的也不高，不然就是潜袭跑过来救他，可能也来不及了。
不过出乎意料，杨十一倒是伸出了手。
“常，常，你还活着！”
常青看了一眼潜袭，他摊了摊手，告诉常青他也没办法，再看潜音，别人理都不理自己，常青也只好白眼望天。
“常，常，常…。”
杨十一在还旁边好像结巴了一样。
“我好像，叫常青。”
“对对对，你是常青，你还活着，那宣王呢？宣王是不是也还活着，他，他在哪呢？”
杨十一四下看去一无所获。
“宣王不在，你找他有事？”
“你们是不是要造反？是不是已经打到城都城外了？快啊，快啊，救救我爹啊！救救他……。”
他看起来很急，要是常青，常青也急，毕竟底下下令行刑的声音已经传上来了。
大刀挥下，人头落地，这种是声音本来就小的，更何况今天这种盛况，看热闹的人也多，人声嘈杂，谁知道，哪一刻死的又是谁呢？
底下有不少好事的人陆陆续续叫好，杨十一已经瘫倒在地，喃喃的说“来不及了，来不及了。”
如果他今天没有遇见常青，或许他看过之后会哭，也可能会跑下去大喊自己才是杨十一，或者直接从这跳下去，这不是不可能，虽然杨自可能是费尽心力，同时，他也不会想要那些从中动过手脚的人，给他隐姓埋名安安稳稳度过的一生，这些他可能并不想要，还不如顶着他杨十一的名字就死在今天了。
就像自己，还不如当初顶着常青的名字死在那天。
幸运的是，然后，杨十一遇见了常青。
他看见了不知名的希望。
常青慢慢蹲下去，把他扶起来。
“你猜错了，宣王大势已去，不可能再打到城都来。”
杨十一还没缓过来。
“还记得你是什么时候被抓起来的吗？”
常青把他扶正，好让他待会看向自己，背向窗户。
“听着，这很重要。”
杨十一像是听进去了这句话，努力平复自己，可是还是有点困难。
“我，我不知道，那天晚上宣王带着人到我院子里，说是，我那里有什么什么图……。”
“兵力布防图，我放的。”
“为什么？”
“为什么不直接交给宣王？”
常青确认他的问题。
杨十一点了头。
“因为那张图是假的，我想骗他那是真的。”
“可，可他让人传出去了啊！”杨十一情绪又激动了起来，毕竟就算后来陛下囚禁了他们，只要宣王打回来了，事情就不会是这个结果。
“这就是我想的啊。”
“为什么？你不是……。”
“十一，这是个局，我做的局，我为什么不要这样做呢？”
“局？”
他有点不知哭笑的感觉。
“靠那张假图，将宣王埋在城都里的暗线撬出来，外面掌权的肯定是会听命与宣王的，我掌握了他传消息的这条线，东河军不就会听令于我了吗？”
“可他们迟早会发现的啊，这不可能的，你为什么要怎么做，为什么！”杨十一情绪有点失控，捏着常青的肩膀还不够，还要来掐他脖子，常青赶紧招来潜袭，让他控制住杨十一。
“我是陛下的人，我只负责让东河军在陛下的控制之下就可以了，说起来，陛下也是好兴致，两军交战，你来我往，硬生生的又玩了两三个月，才肯把东河军逼到无路可退。”
“不可能，不可能，你是常青啊，你怎么会与陛下为伍！怎么可能！”
他不再挣扎，放肆的大哭，潜袭赶紧捂住他的嘴。
“因为我的命是陛下给的啊，自然要为陛下做事。”
不要都不可能。
在外面游荡的那两年，他起先也想过去死，只是，第一次没经验，也天真，下陡坡的时候趁人不备从马车上跳了下去，车轱辘都已经从他身上轧过去了，后面马车的马还踏了自己两脚，没死，还是醒过来了。
再后来，余图的人就把他看得特别严，一次两次还好说，后来一二十次了，队伍里的大夫都懒得劝他了，然后带头的队长就过来跟常青说了这样一句话‘陛下要你活，你就得活。’。然后常青就开始拼了命的去想活下去的意义，搞的现在自己都不想死了，可想起来，还是有点后悔的样子，要是那时候再洒脱一点，也许就不用逼自己活下去，不用为了活下去小心翼翼，满腔怨愤，不用分支牵连。
“常主子？”
常青回过神来，看着潜袭。
“现在怎么办？”
“把他扔下去吧，”常青低头想了一下“等等，还是我亲手来吧。”
潜袭很顺从，押着杨十一站在窗户边等着他。
只轻轻一推，一条命就没有了，他跟自己当年很像，被娇惯得不成样子，什么都怕，什么都挑，常青还能做的就是祈祷他去天上吧，因为地底下黑，他们这种人待不惯的。
推完了，常青他们就得马上走，免得后面的麻烦找找上来，但是潜音他把常青拦住了。
“为，什么？”真的是，知道自己嗓子不好在这说什么啊。
常青告诉他回车上再说，在加上潜衣和潜袭在旁边解救，常青终于是从他那里逃出来了。
只是回程的马车上，常青还是得和他坐一起。
“说。”本来安安静静的马车里面，这一声就是要突然响起来，没把人给吓死。
常青沉吟了一会，还是选择告诉他。
“因为我嫉妒啊，我嫉妒他杨十一，嫉妒得都快疯了。”
潜音听完这个还是不肯罢休，跑过来推了常青好几下，问他为什么。
常青哪说得清楚，他现在心里，也不知是个什么滋味。
“人我都已经推了，哪来那么多为什么！”
一路无话。
常青现在很心急。
推开御书房的门，余图依旧坐在那里批阅奏章，外面的光线洒进来，明亮得不像话。
“回来了？”
“杨十一死了。”
“嗯。”
“我推的。”
“嗯。”
“陛下给的机会，常青把握住了吗？”
“嗯，行过礼就可以下去了，丹阳还在弓箭底下等着呢。”
“谢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