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
竹岁百无聊赖,摆弄着玉手:“小姐不在,当真是无聊得很。”
竹霓抬头,叹道:“这才多久就忍不住了?小姐以后天天得上学堂的。”又像安慰自己似的:“习惯就好了。”
“还说我呢,霓霓你做了一个早上的刺绣,却连片花瓣也没有绣完。”她揉了揉脸:“不行!我得出去玩玩,太闷了。”
“可别闹太久啊,翻墙的时候记得小心一点。”竹霓无奈提醒。
竹家出武将,竹岁与竹恣安从小就学习武术,小姐是个半吊子,她却精通得很,在边疆的北凉城时,便是追鸡打狗闹个不停,一天到晚都不消停。
竹岁甚至都来不及回答,像只灵活的雀儿一样飞了出去。
竹霓失神笑笑,又低了头,可一针都没有动,就又忍不住发了呆,也不知道小姐在宫里是否还好……
她的思绪飘向远方。
竹霓和竹恣安的第一次见面是在北凉城。
那时候她还不叫竹霓,那时候她还没有竹恣安。
北凉城的有朋酒馆外。
“妮妮……”妇人拼命捂着嘴呜咽着:“阿娘对不起你……”
可她又能怎么办呢,三个月前,她的丈夫和儿子上山打猎时,被猛虎重伤,丈夫当场死亡,儿子重伤到现在都没有醒,一直躺在床上用人参吊着命,家里能卖的都卖了,她只能把六岁的女儿卖到酒馆干活。
“阿娘,不哭……”她黄黄瘦瘦的小手帮阿娘抹去了泪水:“我会好好的……”
酒馆的老板娘有几分粗暴的拽过她:“好了,就送到这儿吧。”然后又拿出一个小小的钱袋给了妇人。
老板娘打量了一下她,哼了一声。
这长相一看就知道是狐狸精!让她忍不住想到家里那个死鬼!
妇人用力攥着钱袋,一步三回头的走了。
她远远望着,眼睛里饱含着泪水,不敢说话,害怕哭出来让阿娘更加伤心。
那时候的她还小,却已经懂得了很多人一辈子都不用学会的宽容。
妇人回到家中,呆呆地坐在院子里的桌边,桌上放了一只做工粗糙的红色香囊。
她知道香囊是前几日来村里的卖货郎送来的,她隐隐懂得他的几分心思,当年在妮儿爹还在时便像如今他这样经常送她礼物,那天上山打猎也是因为她的生辰快到了,想要猎几张好皮毛换钱给她买簪子。
她想到这,又没忍住流下了眼泪。
其实当年在那干活的记忆早就被如今安逸的日子模糊得差不多了,她只记得当初的自己什么都干,跑堂,洗衣,刷碗,手腕经常红肿得像个馒头,并且酒馆老板经常对她动手动脚,她总是偷偷躲过去,这样就同时惹恼了老板和老板娘,她没有饭吃,就等客人吃完,收盘子时偷偷塞一点剩菜在嘴里,倒也不用担心会饿着。
老板家也是有孩子的,但不管他们有什么天大的矛盾,都是不会在他们的孩子面前吵,他们总是收敛起对外人的虚伪和凶悍,永远都是温柔的。
她其实很难过,并不是不怕累也不怕饿,她只是想阿娘和大哥了。
大约一年,她偷偷跑了出来,还带上了自己攒了一年的钱,只有二十文,跑堂时,会有一些客人看她小,给一些钱。
她只想看看大哥和阿娘,然后把攒的钱留下,然后就回去,因为阿娘一次也没有来过,她也就见不到哥哥。
她很想很想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