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远的就看见了潘父,穿着黑沉严肃的西装,左胸饰了支小巧的白色雏菊,平常挺直的腰杆彻底弯了下来,望去像是苍老了十几岁。
他就只有那么个女儿。
平日里疼宠得不得了,捧在手心怕摔了,含在嘴里怕化了,时时心里想着念着,一家子都像朝圣似的围着潘悦转。
这么宝贝的宝贝,掌中宝、心肝肉,谁知林惊月只一句话,所有的一切就这么灰飞烟灭了。
潘父紧了紧拳头,望向朝他缓缓走来的林惊月,牙根不自觉就被咬紧了。
林惊月抽出兜里被冷汗濡湿的手,朝他极为礼貌地点点头:“潘叔叔。”
他没瞧对方一眼,只转身给了门人一个眼神,大门开始缓缓关上。
林礼还没有到,但潘父显然没有等待他的意思。有些事情,没有林礼,反倒更好处理。
潘父身旁是一张象牙白色台子,台子上有一张被花圈团团簇拥的照片,上面赫然是笑容灿烂的潘悦,她穿着柔和的粉白色衣裙,面容稚嫩,略显腼腆。
林惊月心中像是被扎了一记,隐隐发疼。
潘父根本就是存心的。
他知道,林惊月对少年时代的潘悦毫无抵抗力。那时候的她不吵不闹,温柔娴静,善解人意,说他对她一点儿感情都没有,一定是假的。而林惊月对成年后潘悦四次三番的无理取闹的容忍,很大程度上也是在缅怀那时候的她。
潘悦化了淡妆,穿着漂亮的一字领小洋裙,戴着可爱的小帽子,安安静静地跟在他身后。走了半路,林惊月终于忍不住回首瞧了她一眼。
她微微仰头看着他,细碎的金色阳光透过叶间洒满她的头发、脸庞,以及被她轻轻揪紧的裙子。
“惊月……”
林惊月忽然语塞,什么也说不出来了,于是匆匆转身,仓皇而逃。
林惊月瞳孔骤然一缩,醒了过来。
他现在才发现门已经关上了,皱眉刚想询问潘父,反而被其一拐杖打着了。
林惊月费了大劲儿才忍着没痛哼出声,望向潘父:“你又想怎么样?”
话音未落,潘父又狠狠一拐杖过来,敲到了他的腿弯上,逼着他跪下。两次不成,潘父干脆高举起拐杖,瞄准了他的腿弯,狠命敲去。
林惊月不过就是一个烂人,能够得到她女儿的欢喜已经是三辈子修来的福气了,他不思报答,反而祸害潘悦,让她坠楼身亡!这还不够,潘悦死了,他竟然就像个没事人一样,在外活得人模人样,就跟从没有一个那么爱他的女人一样,就跟从没有一个女人为了他坠楼身亡一样!
“你给我跪下!跪下!”
其实林惊月只要动动腿就能躲过的,但他迟迟没有,任由他动手。犹豫又犹豫,他腿一弯,跪下了。
潘父的手一颤,正好将拐杖敲到他的脊背上,发出震天的响声。林惊月一动不动,低垂下头,什么也没说。
兜里的表在微微发烫,林惊月透过衣服感知它的存在,心底竟然心安了些。
潘悦无时无刻都在保护他,就连死了也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