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夜痕点了烟,没有下雨。
一道黑影从夜幕里闪入视线,夜寒凌抽刀如雷电,挪威森林里的猎人从不会觉得站在身后的会是另一道人影。
夜雨悄悄的飘零,沙沙地倾泄在树枝上,树林里一片泥泞。
“又落雨了!”夜寒凌割下衣角拭去横刀上的血水,带血水的衣角被随手丢在了腐败的落叶上,融入永恒的黑夜。随着一阵长歌,几只昏沉的夜鸦向雨幕离飞去,像是误入了猫舍的老鼠。
群蛇似乎也消失在了雨里,冷血的生物遇上了冰冷的天气,敏感的夜行动物也感觉不出来,何况雨声又那么嘈杂。但白夜痕能够感觉到它们的存在,扔在雨幕里的北极罂粟极速的凋零,它们正在极速的移动,像被金枪鱼冲散了的沙丁鱼群。半个小时前它们便开始骚动了起来,这样的骚动使白夜痕感到不安,只有极其精明的猎人才会将精力储蓄到猎物精疲力竭的那一刻,而蛇群显然不具有那样的智慧。
“它们加快了,应该是受到了某种东西的驱使。”倾盆大雨中,白夜痕抽着那种雨淋灭的烟,目光里充满淡然。
经历过太多,恐惧便慢慢夹杂了更多的冷静,虽然依旧惧怕着死亡。
“是她来了吗?”夜寒凌也点着烟,其实根本没有往肺里吸,也没时间静下来吸烟。这样的方式更像是一种祭奠。
“应该不是,像是一些另外的东西。”白夜痕抽刀砍断拦在前方的藤条,继续奔跑着。
藤条“刷”的拍打着树丛,根本没有人会去在意那样的声音。
“可能是孤竹国的骑士,他们常年猎杀蛇,但没人知道他们为什么那么热衷于捕蛇。”白夜痕说。
“那么说他们中间应该有半神,而且实力还不错。”夜寒凌说。
他们中也有一位半神,结果还被蛇群当猎物一样追赶着,所以他能确定孤竹国的骑士里应该也有半神,要么是实力不俗,要么就是不止一个。
其实他们也不该被巨蛇追得那么惨,如果不是因为她,他们才不会这么狼狈。
“实力是不俗,但还真说不准谁才是猎物呢!”白夜痕冷笑,大雨拍打在他的身上,像是落在了罂粟花田,这种天气就应该找个地方安稳的睡一觉。
他们被她追杀,在拼命的逃跑,可是那些骑士看不到这些,他们以为他们才是雨幕下的狩猎者。
夜寒凌的手臂还在滴着血水,冷雨将伤口冲刷得如鱼肉一般苍白。滴下的与其说是血水,还不如说是带走了伤口上血气的雨水。
“就这样跑着吗?雨好像还不打算停,故事似乎也还没有结束。”白夜痕扔掉嘴里的香烟说。
“那还能怎样,祸水东引吗?听起来很像一个坏人。”夜寒凌也扔掉了烟,声音中带着冷笑,他能猜到白夜痕想要表达些什么。
其实夜寒凌做过那样的事情,只是他还不确定孤竹的骑士到底是一群怎样的人。虽然骑盗并不是什么好人,但也并不是那种决了堤坝让百姓遭殃的人。
“那就跑呗,跑就好了。”白夜痕也冷笑着说。
“哦……那就祸水东引啦!”夜寒凌将横刀插会刀袋里,与白夜痕同事改变了奔跑的方向。
他们越上树梢,看见树梢之上居然是繁星满天,不时有流星带着微弱的光芒掠过苍穹。他们看着夜空,小心翼翼地抽出了刀袋里冰冷的横刀。
“等我先安静一下,感觉有些反应不过来。”白夜痕刚要说些什么,夜寒凌便打断了他。
“要么是我们疯了,要么是这个世界疯了。”夜寒凌说。
他的安静似乎并没有起到什么作用,他听见树梢下还有大雨冲刷着树叶的声音,脚下的仿佛是另一个世界。
夜寒凌蹲在树梢上,看见一只萤火虫无声的飞舞在夜空中,尾部的光亮一闪一闪,渐渐的消失在了眼前。他站起来,伸出手,又一只萤火虫从眼前飞过,渐行渐远。
看着这样的情境,夜寒凌觉得有人施展了一个强大的念术,只不过不是产生了幻境,而是将这世间本以存在的东西进行了空间转移。
“如果是你,你能做到吗?”夜寒凌问,他知道白夜痕也是和他一样的想法。
白夜痕摇了摇头,如果他能够控制什么的话,那也只是能够控制一些北极罂粟,而现在有人把空间里的事物混乱了。也或者说使用这个念术的根本就不是人,而是一种神秘而可怕的东西。
“美杜莎。”他们异口同声。
想了好几遍,现在能做出这件事情的也就只有使他们狼狈地逃亡的美杜莎了。他俩坐在树梢上,不跑了,这种情况还跑个鬼嘞,你在拼了命的逃亡,别人却一直在把你当猴看!
一条深黑色的巨蛇从白夜痕的北极罂粟上碾过,罂粟花被压得零碎,白夜痕瞬间就失去了对它的感知。
北极罂粟,一种能够用花瓣感知吸收阳光的植物,对光线的感知力极强。而白夜痕的北极罂粟还能感觉到一些别的东西,也包括它的凋亡。
“你知道吗?其实我还挺害怕死亡的!活着多好啊,虽然有时候孤独得想要死掉。”白夜痕看了看星空,对夜寒凌说。
“人嘛,不都是这样的吗?某一秒总会觉得死掉了就好,死了一点也不孤独!也有人在那一秒选了死掉……但和漫长的一生相比,那一秒,其实又算得上什么呢!”夜寒凌用一种孤独了好几千年的口吻说。
“喂,你说得好像比死掉还难过哎!”
“好像是哎,白夜痕。”夜寒凌叹了一口气。
“被你叫名字还挺不习惯的,那么,做我的后背吧!”
白夜痕提起横刀跳入到树林里,大雨无情的冲刷着他那张稚嫩的男孩脸,就像冲刷着树叶。
阿喀琉斯如天坠一般割开巨蛇的鳞甲,鲜血如雨水般飞溅,巨蛇在咆哮,像愤怒的猩猩一样胡乱地拍打着周围的一切。
刀从雨中划过,刃光清澈如水。
夜寒凌冷笑,不就是后背吗?不就是在你倒下之前站着吗?我本该陪他到世界的尽头的,但要在陪你站着之后。他手握修普诺斯越下,手腕上青筋暴怒,修普诺斯开启了睡眠,他就是一尊会流血受伤的杀神。
白夜痕将横刀扔出,白眼开启,置换,夜寒凌凭空出现在了横刀的位置,反转横刀,流星划落般的冲向暴走的巨蛇,砍掉了天鹅翅膀一样的羽翼。巨蛇的身体从半空中坠落,就像是遇上了暴雨的纸飞机注定坠落在雨幕里。
白夜痕立刻提起浸没在积水里的阿喀琉斯,利刃擦过巨蛇的鳞甲,溅起微弱的火花……失去平衡的夜寒凌也从空中坠落。
“天鹅的翅膀,还真和传说中的美杜莎有些相像……”白夜痕拭去嘴角的血迹说,他刚被巨蛇的身体甩出了数米。
另一条黑色长有天鹅翅膀的巨蛇闪出,巨大的瞳孔中闪烁着与白夜痕相似的光芒。
半神,蛇身的半神。
“嘿!”白夜痕冷哼了一声,他感觉到夜寒凌在挥霍着修普诺斯的睡眠,巨蛇的速度慢了,那么自己的速度便也就快了。他手中的阿喀琉斯再次划过雨幕,一次,两次,三次……本该斩断钢铁的横刀却只在巨蛇的身体上留下几道浅浅的刮痕。
他刚要再次挥刀,夜寒凌却如破了可的鸡蛋般瘫软在了雨幕里,连再握横刀的力气也没有。白夜痕只能将阿喀琉斯甩出,置换,让夜寒凌离开了巨蛇的攻击范围。
“怎么……”话音未落,一道黑影变朝自己飞了过来,浑身是血。
“它身上鳞片会突然变长,而且还像利刃一样锋利。”白夜痕还是白夜痕,还是那么留意着一切。
“当修普诺斯开启睡眠的时候,我感觉意识慢慢的丧失了。”夜寒凌说,“以前不这样的。”
“你还记得苏木研那种极其变态的恢复能力吗?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以前你使用修普诺斯的睡眠时苏木研都在你的身边。”白夜痕拭了一把盖住眼角的鲜血,再次握紧阿喀琉斯。
“看来以后还真得带着那个小怪物啊!”夜寒凌说。
“你现在怎么办,逃吗?”白夜痕冷笑,“打不过就跑,不丢人,虽然刚才说得那么帅。”
刚才,确实挺帅的……我要你做我的后背。
“跑,当然要跑啊!反正又不是第一次逃。”夜寒凌笑,他以前也总是和苏木研在被别人弄得半死的时候逃掉。
雪白的北极罂粟迅速地在地面上蔓延,轻柔的芳香让人觉得温暖,巨蛇也短暂的沉静在成片的北极罂粟中,森白色的瞳光暗淡了下来,神色悠然。
一根枯干的树枝被夜寒凌甩出去很远,白夜痕的瞳光瞬间放亮,置换,两道人影瞬间出现在离巨蛇百米之外的地方。
“不对……雨还没停。”夜寒凌突然意识到了什么。
白夜痕的眼角却慢慢的合了下去,他梦见一条清澈的小河,梦见了篝火,还梦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