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落之外,一弯潺潺清泉响起哗哗的悦耳之声,河面之上架有一座村民自己搭建的木质小桥。
通过小桥后,就是大片的田野庄稼,在阳光下是金灿灿一片,田中已有更加早起的农夫站在田埂上心满意足的看着成熟的粮食笑容满面。
又是一个好年头。
自从十六年前景和皇帝上位后,似应了景和二字,天下已是多年未发生过旱洪之灾。
景和皇帝在位又是多有仁政,老百姓的生活虽然仍是贫苦,但是已能保证一日三餐无忧。
一路上与田地中的乡邻应和着的甘泽终于赶到了吴元恺的小屋处,擦去了额头上的一把虚汗,长舒一口长气,这一路他走的太累了,比让他提刀杀人都要累。
这所野外小屋说大不大,说小也着实不小,一处正屋加几处偏室,一些杂棚架子,一圈围栏圈起,都快有上千平米的样子了。
甘泽推开木栏门,蹑手蹑脚的走着,刚走到屋前,就听到一阵阵稚童柔嫩的呼喝声伴随撞击的声响传来。
喝!哈!嘿!
嘭,嘭!啪,
甘泽将昨日砍好的柴火放在屋檐下,转身向屋后走去。
他在清水村无亲无故,无地无屋,仅有的银两都也丢在了荆棘从中,所幸村中的人都很善良,不仅给了他一所荒弃的土屋,更是用粮食换取他每日砍来的柴火,让他能够解决温饱。
“你又来晚了...!老夫说过,你如果还是改不了在山上的习惯,那就趁早离开,不必在我这里浪费时间...呼...!”
甘泽刚走到屋后,一道苍老而急促的声音就已经传到了他的耳中,不过听言中之意却是早已知晓了甘泽牛头山匪患的身份,却不知为何没有杀掉他亦或交于官府,反而是两人相安无事。
“老先生,我现在可比前段时间来的早多了,您可不能老是这样一棒子打死啊,您这就是门缝里看人了,有失您的身份。”
听到老者的呵责,甘泽快步走到老者身前笑嘻嘻的说道,说来奇怪整个清水村甘泽也只有在这个残废老人的面前才显得自然一些,可能是与对方知道他的真实身份有关吧,毕竟他不需要对对方有什么隐瞒,心中也就没有负担。
不过他现在的笑容比在牛头山上要更显自然,少了很多阴邪,多了几分真诚。
“行了,别打贫嘴了,先过去吃饭吧,你的那一份给你留在桌子上了,自己动手。”
这屋后,是一片清出的空地,竖着几座桩架子,另一边还摆着一些木质的刀枪棍棒。
此时,一群不过八九岁的孩子正喝喝哈哈的互相对着架子。
吴元恺则穿着一身灰色的衣挂,头发随意的扎在脑后,站在一颗树下不停地抖动着身体。
随着身体不停地抖动,吴元恺的动作也是越来越慢,脸上更是通红一片并伴着一颗颗的汗珠顺着脸颊滴落。
这老者打着的正是甘泽的金鸡抖翎,而甘泽见老人还未打完拳,也就不再多言,轻轻的走到旁边摆着的一张木桌前坐下。
伸手打开桌子上倒扣着的碗,喝!今天吃的还不错,米粥、包子,还比昨天多了一碟咸菜。
甘泽嘿嘿一笑:“这老头嘴上说的难听,东西准备的还是很诚实的嘛。”
一大口菜馅包子就上一口香甜的米粥,再欣赏一会老者与一群小屁孩的拳法,不时的再嚼上一口咸菜,嘿哈声与嘎嘣声一时间响个不断。
“嘎嘣,嘎嘣,嘎嘣,吸溜....!”
这是甘泽那臭不要脸的吃饭声!
“哈,哈,嘿!咕咚...!”
这是稚童勤奋的打拳声与咽口水的声音!
一碗稀饭,一碟咸菜,甘泽死活是吃了将近一刻多钟才心满意足的吃完,吃的吴元恺的脸色已是由通红变得青黑乌紫。
现在的吴元恺,心中可是有点后老悔了。
自己真是闲的蛋疼啊!给这小子加什么咸菜,就该饿死他得了,这原本一个冷酷无情的小土匪好端端的怎么就变成现在这臭不要脸的了。
又过了一刻钟。
吴元恺轻轻收起了拳架,黑着一张老脸走到桌子的另一边坐下,取出插在腰后的烟锅点着后,闷闷的吸了起来。
甘泽见状,开口道:“呦,这是怎么了,谁这么不开眼,得罪了我们的老先生啊!
刚还不是红光满面的吗?怎么一转眼就乌云盖顶了?”
“哼...!老夫为何如此,你自己心里就没点感觉吗?”吴元恺听到甘泽憋不住笑的问话,胸口又是一阵气闷,憋的心口疼。
甘泽闻言,也不再刺激这老人,转移话题道:“老先生,金鸡抖翎虽有养生回元之效,但牛阳武留在您臂膀处的浊气非同一般。
依我看,您还是不要这么急切,当先调以五脏,沛养五气,蕴化五感,由内而外,化阴生阳,如此,因祸得福,突破玄关脉轮也不是痴妄。”
吴元凯抽着旱烟的嘴停顿了半响,语气平稳的说道:“哎,你就别说我这老头子了,都是半拉身子进土的人了,那还有那个野心,还是说说你的问题吧。”
“我,我有什么问题?”
“你说你有什么问题,既然你想抛弃过去在这里重新开始,那最起码得学会如何正常的与人相处吧。
像你现在这样,只是一味的躲避,何时才是个头,你这样长久不了的。”
听到吴元恺谆谆劝导的话语,甘泽沉默了,良久后才低沉说道:
“我之前的生活中有过爱,但被那场兵灾饥荒给毁了,之后的我,在牛头山上一待就是十几年。
有个人爱我,但我却更想让他死,其实我早就可以杀了他的,但我没有,我也不知道为什么?
我早就可以离开那座山的,可我也没有,我从未生活在外边的世界,离开那里我都不知道该怎么活下去,我只会杀人放火,我只会杀人放火,我....!”
往行皆恶,人岂有善。
一生行恶,终是难受善果。
吴元恺看着脸色越发阴暗的甘泽一时不知该如何劝解他,毕竟他也只是一介武夫罢了,又能讲出什么大道理来。
但武夫,那就该用武夫的办法!
“打拳吧!拳术洗尘心。
打拳,打到自己把什么都忘了,忘记你是谁,忘记你做过的一切。
你只需记得一件事情就行了。
打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