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如雨后春笋般的一肘,破入白茫茫的云霄,猛然,轰声大作!
只见刚横的肘臂在杨旭的脊椎外三寸处稍微停顿了片刻,就好似被一层无形气罩阻挡住了一般,爆发出一阵猛烈的撞击音爆之声。
一股潮湿的水汽顿时自肘臂处四射而出,裹挟着飘洒的白色云絮,肉眼可见,有一层起伏的荡纹徐徐展开。
啪!
无匹的攻势经水汽阻挡后,威力顿时稍减数分,左擎苍缩起的身躯压散了水汽所化的无形气罩后,嘭的一声,结结实实的撞在了杨旭的脊椎大龙之上。
顿时,杨旭的后背就好像是一片湖泊,整条龙骨在巨力之下,浑如闹海掀涛的蛟龙,虬绕拱伸,直欲破体而出。
噗的一声!
遭受重击的杨旭张口吐出一口浊红的腥血,身体呼的一下向前飞去,趴跌在地上,随后又艰难的爬将起来,喘着断断续续的粗气,身形微躬,显然背部的脊椎受创深重。
而左擎苍则是在用“马放南山”一靠撞飞杨旭后,因一臂有恙,无法使出全力,结果自身也受到了一股反震冲击,使得内腑受创,口溅朱红。
脚下更是一软,跌倒在泥堆之中。
拼的好一个两败俱伤之局,至于到底谁人受创更胜,也只有他们自己心中清楚。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
就在杨旭这边战的生死相忘的时候,甘泽那边也与那十几大汉展开了一场赏心悦目的生死之斗。
只见那漫天的金戈冷芒自四面八方劈头盖脸的砸落下来,甘泽嘴角泠然一笑。
随即,右足前跨,左足横顿,左手指天,右手指地。
作灵鳌探首,分波,定海之势。
自神关处猛的炸出一股雄劲,流窜四肢百骸。
顿时悍气冲霄,凌势反攻。
“摘星拿月!”
一式摘星拿月再现,只见甘泽脚步连踏间,双臂肩膀的关节一阵响动,稍微脱出几分,双臂抡动如同圆月一般快速连环的转动了起来。
嘭!嘭!啪!
扑眼而至,顺势反制。
双臂抡转下,防的周身是密不透风,四面八方而来的兵戈顿时泼雨难进,乱糟糟的倒转而回。
群起围攻,却是无功而返,一众强人面面相觑,场面陷入片刻的肃静。
肃静,是暴动的前奏。
暴动,是生死的开端。
就在这时,极端变化暴起。
杨旭,左擎苍二人两败俱伤,跌落尘埃。
情势顿陷微妙,这十几大汉互相打量一番后,竟是分出两人出列,各持刀剑向杨旭袭去。
另外大部的人则更加猛烈的冲向甘泽,欲要拦阻,战势瞬息万变,甘泽也不由骇然失色,长提一口内息,“摘星拿月”一式再度用出,先挡眼前数人极招,后再破敌阵。
两条车轮扫卷之下,刚猛无畴,众匪别说是建功,就连一合之敌居然都也没有,被甘泽左一掌,西一拳,片刻间,就是狂风扫落叶之势横扫而过。
徒留一地痛哭哀嚎的巍巍大汉满地打滚。
后方狂风掠境,更有哀声大作,行至半途,袭向杨旭的那兄弟二人心头一跳,慌乱之下,不由犯了一个最大的错误。
不知是自视甚高,还是怎么回事,这二人居然没有加快手上本来的动作,反而停下脚步,持刀剑反身而迎。
可是,迎来的却是连环不绝的劈头黑影。
瞬间,无数的黑影,砰砰砰的落在了他们的头颅,臂膀,胸膛,腰腹,乃至周身。
在砰然的声响中,他们二人好似跳出了一支诡异无比的舞蹈,赏心悦目之极。
自泥尘中爬将起来的杨旭,左擎苍二人,也目睹了这惊人一幕,杨旭面无表情,似乎对这甘泽强绝的武力一点都不吃惊,也是,他毕竟也算是知根知底。
可是,左擎苍就不一样了,本来拼了一个两败俱伤之后,他还有点窃喜,不管怎么对比怎么看,自己的十几个彪悍兄弟合力对付一个人,都是十拿九稳。
可眼前的一幕却是让他心腑凉凉了。
这一场争端看起来一曲三折,惊心动魄,但也不过是在十数息的时间就落下帷幕。
直到此时,壁穴上的群匪方才纷纷抛落下一条儿臂粗细的绳索,顺着攀延而下。
可是左擎苍一行这么快的大败,崖壁群匪中的一领头之人见此忙急声喝道:“都住手!”
一声大喝,即是对甘泽,杨旭二人所喊,也是对黑风渡群匪所喊。
一伙跃纵而下的群匪与沈家护卫方要短兵相接,听到这声大喝,挥舞的刀锋猛然顿止。
一时间场面再次呈两分之状。
左擎苍独臂横支谨慎戒备,杨旭二人则是呈夹角之势虽不下杀手,却也是不断的逼近。
沈家车队一字长蛇排开,两侧群匪不断的攀滑下来,包逼而围,人数渐渐的竟是有超过五百之数,沈家的一百多护卫渐渐有些紊乱,不断的靠拢龟缩。
双方之间互有掣肘,一时都不敢轻举妄动。
沈家的护卫迫于敌势向内龟缩在一起之后,首尾两处的数十辆马车货物均是处于无人看管的状态,黑风渡群匪见状,不由分出十数人上前牵马拉缰,想要先劫下货物。
却哪知,任凭他们是怎么的拉扯,马车的车轴就是丝毫无法转动,只是发出一阵咔咔的声响,包裹住货物的黑色帆布也是坚韧异常,劈砍数刀在同一地方才能砍出一条小小的口子。
这明显非是一时半会之功可为的。
战,战不得。
拿,拿不得。
走,走不得。
无可奈何的两伙人看向各自的主心骨。
“左大当家,闹到现在这样的局面,都不是你我二人愿见的,大家各退一步如何。”
情势危急,自己运气又实在太差,居然输了左擎苍半畴,杨旭虽是心有不甘,但没能第一时间打死左擎苍,导致对方没有自乱阵脚,而己方,自己身受重伤,甘泽虽是手段高强,但在局势这般险峻的情况下,能够一同坚战到此时已是出乎他的意料了。
之后的变数实在太多,他实在不敢去赌,只得心不甘,情不愿的首先开口协商道。
左擎苍满头大汗,闻言不由连连接口道:“对,误会,这实在是误会,这位小兄弟英伟不凡,一看便是了不得的人物,那个蠢货居然敢出口不敬,死了纯属是活该,活该!”
杨旭拍手大声笑道:“好,我就知道左当家必是一个深明大义的人,杨某人佩服,那就有劳大当家送我们一程吧。”
左擎苍愕然道:“啊!我送,这就不必了吧,杨兄弟,在这黑风渡的一亩三分地上,绝不会出现什么意外的,你就放心吧。”
杨旭:“诶,此言差矣,大当家这黑风渡口,素有九曲十八连环之称,乃是少见的天下一绝,今日有缘途经,必要仔细观览观览,大当家身为主人,该是一尽地主之谊才好啊!”
左擎苍:“这种事,当然得是专业的人才能办的妥妥当当,杨兄弟,你放心,我给你选一人,保证让你心满意足,我那,还有事,就先走了,不陪了啊,哈哈。”
杨旭,甘泽二人一对眼,纷纷上前逼近几步,齐声道:“这件事,只能你左大当家相陪,我们二人方才放心。”
现场顿时肃然,刚刚好转的气氛直转而下。
无数双眼睛滚滚环视,等待着最后的结果。
左擎苍脸色阴晴难定,目光来回摇摆扫视着左右距自己七步之隔的杨旭二人,牙关紧咬,终于做出了艰难的决定。
“好,既然杨兄弟一再的热情相邀,左某如果再推脱下去,那就着实有些不近人情了!”
“其实,近些年来事物繁忙,我也是多年未曾好好的看一看这黑风渡口的风景了,现在想来都已经有些遗忘了,便也趁这次机会,再好好看一看,就当是陶冶情操了。”
左右斟酌之下,吐出了这一番的“肺腑之言”,左擎苍只感觉简直憋屈的肝肠寸断。
而杨旭这厢,听到了满意的答复方才露出笑脸,一脸和煦的说道:“这就对了嘛,路上啊,咱们正好可以好好谈一谈各自在武学上的见解,相互促进。”
杨旭转而又偏头向对持的沈家护卫一伙喊道:“好了,好了,该干什么都干什么吧,黑风渡的兄弟们只是和我们开个玩笑,都把各自的行李车辆照看好,马上就要启程了。”
说完,眼神微妙的盯着左擎苍,笑意阳眴。
左擎苍阴郁的偏头怒喝道:“干什么那,都愣着干什么那,没听到我杨兄弟说是开玩笑吗?都还拿着兵器干什么,一个个咋咋呼呼的,一点定力都没有,动不动就拔刀动枪,伤到人怎么办,伤到花花草草怎么办。”
一旁的甘泽闻言,突然插口道:“师兄,这大雪封天,万里冰封的,也没见那里有花花草草的影子啊!”
杨旭看着左擎苍越发难看的脸色,憋着笑意,闷着声音道:“师弟,不要胡语。”
示意甘泽不要多事后,又转回头对左擎苍道:“左大当家,我师弟他无心之言,你别往心里去。”
左擎苍生硬的道:“杨兄弟放心,令师弟赤子童心,所言句句属实,我必不会放到心里去的。”
这话说的干干巴巴,麻麻赖赖,很不友好。
后方,黑风渡群盗收到命令后,刀兵入鞘,缓缓退后,但仍是保持着包围的阵型不变,沈家一众护卫见状,都是迅速的各归各位,只见每辆马车下都钻进去一人,一阵摸索后。
咔哒的搬动了一声,随即一阵咔咔的机括响动声响起,制死的车轴回复正常,钻入车下的人爬出后,敏捷的又翻身跃上马车。
哒!哒!哒!
刚才还死活不动分毫的马车现在果然流快无比的行进了起来,这几十辆马车居然都设有精巧的机关在内,光是这些马车的花费都可以说是一笔不菲的财产,沈家果不愧豪商之名。
杨旭二人一左一右,陪伴着左擎苍头前开路,随后是百多位沈家护卫排列而行,五百多黑风群盗左右裹围,徐徐的在曲折谷廊中缓行。
炭暖阵阵,越发熏人迷睡,车厢中,沈月怜面色古怪的偏头向梅姓美妇:“梅姨,这就是你要让我学的?”
只见那梅姓美妇此时脸露尴尬之色,也不答话,只是嘴中不断的嘀咕道:“老鼠屎,老鼠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