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国抗战题材电视剧《九里香》在横店开机之前,东盛就有几个人提前去了横店。而阿暖一直等到开机前一天,才离开杭州。
自从四月三号去了冯晓娟的葬礼之后,阿暖除了上班时间,就一直待在半月山公寓里,每天疯狂码字,创作自己的小说《心》。虽然甘泉网娱的这份工作只是兼职,但阿暖对于《心》的创作热情从未减退。随着她写得越来越多,对于写作这门手艺她也越发熟练了。
写不下去的时候,或者周末,阿暖也会骑车去湘湖边散步。而每次在湘湖边的时候,她总能想起当初永泽的光头司机开着直升飞机来这里接她去上班。同时,她也想起当她从西湖附近的圣殿影业大半夜的跑出来时,被企图不良的出租车司机带到了这里……
一切的一切,仿佛就发生在昨天。
半山月公寓到了晚上的时候,开始变得难熬起来。最近养狗的人越来越多,于是过了十二点之后,楼道里总能听见谁家的狗彻夜鬼哭狼嚎一般地引吭高歌。四月了,杭州的天气逐渐温暖起来,原本潮湿寒冷的公寓,也开始变得闷热了。偶尔热的时候,阿暖就会将窗户拉开一条略宽的缝隙,让房间透透气。
阿暖每天写一万字,但打字速度一个小时只有两千字左右。据说那些写得快的人,一小时可以写三千字。但那是网文写手的水平,在阿暖这里,她每次写完都得仔细检查一遍。出于对自己作品质量的考虑,每天收工的时候,她都会从头到尾看两遍,再删除两千多字。
就这样下来,阿暖在一周之内,已经有了四万多字的存稿。这样一来,就可以避免她去横店之后因为工作忙碌,而抽不出时间交稿的尴尬了。
那是四月十号的一天,阿暖的隔壁搬来了一对小情侣。因为公寓的房间之间隔音效果不佳,两人当晚翻云覆雨的时候,让阿暖饱受其苦。也许是两人都如饥似渴,竟然一直恩恩爱爱到了天亮。阿暖躺在床上实在被吵得睡不着,于是只能跳下床,抽了两张纸巾塞进了耳朵,之后上床搂着豆浆进入了梦乡。
第二天双休,阿暖一大早离开公寓的时候,正是早上七点多。如果一个四点多睡着的人醒这么早,当然只有一个解释,那就是隔壁的情侣又开工了。
阿暖背着猫包,动作熟练地瞪着她的捷安特820一路优哉游哉地往湘湖驶去。路上,豆浆一直在包里喵喵叫个不停。于是阿暖唱起了歌,吸引豆浆的注意力。
“琼花白,茉莉香,还有窗外千年的月光……”
阿暖的歌声悠扬婉转,惹得路人频频转头。阿暖也不以为意,就这样一路走,一路唱,一直到了湘湖边。
在跨湖桥附近,阿暖把自行车放在了路左边的小卖部前。那里有一片空地,停着十几辆自行车。放好车子后,她就带着豆浆开始在湖边散步。也许是有些日子没有出来放风的缘故,豆浆现在倒出奇地安静,开始隔着猫包的透明塑料壳,欣赏湘湖的景致了。
阿暖在小卖部买了瓶农夫山泉,之后穿过马路,沿着小径走入了一片松林。松林后面,是一座院子,是湘湖景区几年前新建的一个景点,名为“燕尔园”,取的是“新婚燕尔”的意思。这几天阿暖每次来湘湖,必定先要来燕尔园中小坐片刻。湘湖是杭州最安静的景点,而燕尔园是湘湖最清净的地方。
燕尔园是典型的仿明清风格的江南建筑,高大的院墙,跨过高高的门槛之后,便有一面壁照挡住了目光。绕过壁照,由侧面走入,便看见往常照看院子的大叔正靠在竹椅上打盹。阿暖穿的是一双白色匡威帆布鞋,因此脚步很轻。不过当她走过大叔身边的时候,大叔眯着的眼睛还是微微睁了一下。
阿暖来到院中,这里依旧清净得仿佛只属于阿暖一个人。如往常一样,没有一个游人。燕尔园院门朝南,院中东西两排房子各有三间,而主楼位于北边,有两层。雕梁画栋,精巧别致。
阿暖照例如往常一样,进了主楼,踩着木梯上了二楼。其实燕尔园是举办婚礼的地方,不过阿暖从来没有碰上过这里举行的婚礼。据说想要在这里办一场婚礼,要花费不少银子。主楼的墙壁上,错落有致地挂着各朝代新婚夫妻的服装图片。大概是为了方便客人选择结婚的服装吧,阿暖心想。
二楼中间是客厅,空荡荡的。左右两边分别是书房和卧室。不过与其说是卧室,倒不如说是闺房更贴切些。因为里面全是古代女儿家的用具。阿暖站在闺房的铜镜前,欣赏着里面这个可爱的女孩子,忽然觉得她看上有些疲倦。甚至于,竟然还挂着黑眼圈。
阿暖下楼,出了主楼之后,就穿过了右边的小门,来到了位于西边的后花园中。这里有一座小湖,若是碰上八九月,便荷花满池,赏心悦目。此时碧绿的湖水中,隐约可见成群结队的鲤鱼游过。湖上建了一座水阁,可惜木门紧锁,想要进去一探究竟是不可能了。无奈,阿暖只得沿着小湖走了半圈,缓缓走上了和水阁一湖之隔的假山。
阿暖刚登上假山,脚步还没有站稳,山顶缓缓站起了一个人。这人穿一身改良的短汉服,宽松的古风麻布裤,足蹬一双玄色的僧鞋,显得不合时宜。他身高一米七左右,一张脸看上去隐忍而克制,许是因为生活不规律的缘故,脸颊上有些青春痘。看他的年纪,有三十多岁的样子。当这人站起来,阿暖才发现他手里拿着一本书。
红色的硬纸板书皮,烫金的书名——《一个陌生女人的来信》,茨威格的中篇小说选集。
阿暖看到这人一身古风的衣服,微微有些诧异。但当她看到了他手里的书,一种好感油然而生。
“啊,实在抱歉,挡你的路了。”这人让开假山上面那条狭窄得仅可供一人通过的小路。
“不,说抱歉的应该是我,打扰到你看书了。”阿暖笑道。
“哪里。”这人也微微张开嘴笑了一下。
阿暖注意到这人笑得非常克制,或许,是因为他担心自己的牙齿不整齐吧。自卑,是这类人的通病。
“《一个陌生女人的来信》,徐静蕾拍过小说改编的同名电影。”阿暖笑道。为了避免这人尴尬,阿暖这一次这把目光落在了他手里的书上面。
“是的,虽然这部电影的票房不好。”这人说道。
“你经常看电影?”阿暖问。
“虽然经常看,不过不是去电影院。”这人耸耸肩膀。
“为什么呢?”阿暖有些好奇。
“一个没有名气的传统文学作家,差不多有一个通病,那就是穷。”这人笑道。
“难得,想不到在我最喜欢的地方,遇见了一个作家。”阿暖高兴地说,“我叫墨暖,你可以叫我阿暖,很高兴认识你。”阿暖冲他伸出了手。
“兰殇,我的名字。”兰殇不好意思伸出手,和阿暖握了握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