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的几天,左导动不动就要求阿暖改剧本。阿暖一共改了五场戏,而且改动的幅度越来越大。直到第五场,阿暖已经感到左导有些得寸进尺了。这样的改动,正如阿暖在星巴克里听到的那样,摆明了是要让颜露的戏份盖过慕之的戏份。而且,这种对于故事关键情节的调整,将会引起后面的一系列连锁反应。
每一次改动,阿暖都要和裴庆芳商量一番。可是当阿暖第五次把左导的意图通过微信告诉裴庆芳之后,裴庆芳终于爆发了。
“什么狗屁大牌导演,他到底他妈懂不懂剧本!会不会尊重我们编剧!”裴庆芳发过来这么一条信息,信息的后面,是连个三个愤怒的圆饼头像。
“唉,我心里的话都被你说光了,我还说啥?”阿暖的这条信息,结尾是三个笑脸符号。
“这场戏什么时候拍?”裴庆芳问道。
“后天。”阿暖回答。
片刻的静默,之后阿暖等了裴庆芳半个小时。
而这半个小时的时间里,裴庆芳去找了任总,对他说明了左导对于剧本的改动,以及这样的改动可能带来的后果。虽然裴庆芳前面说的什么故事结构,什么创作初衷,这些东西不会让任总动心,但接下来,裴庆芳的这句话击中了任总的软肋。
“这种对于剧本结构和关键情节的修改,很有可能增加整个项目的预算。”裴庆芳说完这句话,立刻看到任总皱起了眉头。
“我本来打算明天去一趟剧组探班……这样吧,等我去了,亲自跟左导说说。”任总说。
裴庆芳走出任总的办公室之后,就把任总的原话转述给了阿暖。而且,她对阿暖说,看来这一场戏你没有必要改了。
于是阿暖总算松了一口气,放下了手头的剧本,到酒店外面散了一会儿步。说来也凑巧,她刚出门还没走几步,就看到楚军和贾云各领着一个女孩正在逛街。看这四人说说笑笑亲密无间的样子,活脱脱两对情侣。
虽然阿暖并无意跟踪,但还是在他们身后跟着走了一段路。直到贾云和楚军俩哥们领着两个女孩进了路边的一家西餐厅。这家餐厅的名字阿暖当然记得——菲岱里奥,上次如果不是永泽带她进去,以她的生活水平,绝对不会跑到这种高档餐厅去吃饭。
所以,按照贾云和楚军的工作水平,当然也不应该跑到这里去。当然,俩女孩也不会请俩男的吃饭。这一点,阿暖即便用脚趾头都能想出来。这俩女孩是造型师,那天楚军和贾云来请阿暖出去K歌的时候,几个人就已经见过了。
所以,只能有一个解释,那就是作为两个手底下过钱的人——生活制品和制片主任,这俩家伙手上绝对不干净。
但是,只要不是太过分,那么制片组其他人便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这天晚上散步回来的路上,阿暖和颜露不期而遇。阿暖对于明星没有什么概念,自然对于追星这种事情也毫无感觉。因为阿暖的朋友圈里,本来就是不缺明星,而且是那种地球范围内几乎人尽皆知的明星(比如BLACKROSE)。所以,阿暖看到颜露的时候,只是打了声招呼。
“嗨。”
“真巧,你也出来散步啊。”颜露淡然一笑,和阿暖朝酒店门口走去。
“拍了一天戏,你不在酒店好好休息啊?”阿暖若无其事地问道。
“房间里太闷了,所以出来透透气。”颜露笑答。
“也是啊。”
作为国内当红花旦,颜露出门的时候自然身后不乏狗仔队跟随。不过,颜露对此也不以为意。就在此时,远处的阴暗角落里那些清晰可辨的照相机的快门声,也被阿暖听到了。于是,阿暖愤然转身,冲着那些阴魂不散的家伙大声喊道,“喂!你们拍够了没!”
这些狗仔队一看自己被人发现,还以为阿暖是颜露的助理,当即转身逃走。颜露看着阿暖气呼呼的脸,不禁觉得好笑。
“没事的,他们想拍就拍吧。反正我也没有什么绯闻。”颜露耸耸肩,轻松地笑道。
“没有绯闻可以编啊。”阿暖不以为意,毕竟,她之前就拜克拉拉所赐,当过蕾拉一段时间的“秘密恋人”。
当两人有说有笑走进酒店院子里的时候,谁也没有注意到楼上的某个房间里,导演左进正意味深长地看着这两个人。左进的目光一直死死盯着两人,直到她们消失在他的视线里。
第二天上午,晴空万里,湛蓝如洗。剧组上午五点就已经出发了,大家赶到片场之后,就立即投入到紧张的拍摄工作中。今天拍的是一场枪战,因此昨天演员副导演郭鹏飞老早就联系了群头(群众演员的头头),找了三百个群众男演员。这些人两百个扮演的是新四军,一百个扮演的日本鬼子。剧组赶到的时候,化妆师已经早早为他们画好了妆。
一场枪林弹雨的巷战,后来因为双方弹尽粮绝,而变成了白刃战。阿暖坐在左导旁边,看着监视器屏幕上血肉横飞血脉贲张的场面,不禁感到热血沸腾起来。她在之前写这场戏的时候,从来没有想到过自己有天会亲自参与拍摄这种场面。
其实作为编剧,偶尔跟一两次组绝对是有好处的。只有跟过组的编剧,才不会天马行空地胡写一气。只有跟过组的编剧,才知道应该怎么写,才能更加容易拍摄,更加切合拍摄实际。要不然,编剧随便来一句“千军万马夜袭紫禁城”,编剧是写爽了,可是剧组因为这一句话,就得砸进去大把大把的银子。
傍晚收工之后,大家来到酒店,早有任总等在那里。任总喊了制片人和左导、慕之、颜露、钱家胜等几个主要演员,当然,还有阿暖,大家一起出去吃晚饭。
任总请大家吃饭的地方,就是当初永泽、蕾拉和阿暖吃饭的那家酒店的餐厅。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大家便开始闲聊。任总先是询问那大家有什么困难没有,制片人彭连虎作为任总的朋友,第一个拍着胸脯表态。“没有困难,有困难也都是小困难,我们自己就能克服。”
听到制片人都这么说了,其他人自然异口同声。这其中,也包括左导。
“左导没有困难就好啊。您是大导,怎么着也不能亏了您不是?”任总笑眯眯地给左进倒了一杯酒。
“任总这就见外了,咱们都是朋友嘛。朋友之间就不能藏着掖着,对不对?”左进虽然这么说,但已经从任总的眼神里看出了他话里有话。
“那就好,那就好。不过啊,大导,要是这剧本真的有问题,您可得好好把把关啊。”任总笑道。
左进听了微微一怔,随之饭桌上其他人也立刻明白过来。任总这是在给左进上话呢。
“啊,这个一定,这个一定。”左进只好尴尬地笑了笑。
“不过左导啊,剧本您怎么改我不管,但我的预算就这么点儿。再多一个子儿,老弟我可就得卖血喽。”任总半开玩笑地说。
在大家的笑声中,阿暖和颜露都注意到,此刻的左进的脸已经红到了脖子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