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02章忒修斯之船
贤者操纵着嘶哑的喉咙笑道：“口桀口桀口桀口桀口桀，生命是由灵魂和肉体组成的，反过来说也是一样，但凡是灵魂和肉体的组合就能称为一个生命。”
“这话倒是没错，构装体和魔像从本质上来说并没有太大的区别，但是我们承认构装体为生命的一种类型，而魔像却仅仅是被奴役的工具。”矮人点点头。
“是的，我们就拿石桶的例子来说吧。魔像和构装体在很大程度上几乎是一模一样的，它们都有机械化的无机质作为‘肉体’，甚至于智能化程度较高的魔像比构装体可更像人类、精灵、矮人等类人生命，但是我们仍然拒绝将魔像纳入生命的大家庭里，区别在哪里？”贤者问道。
矮人在自己熟悉的领域里可真的是个话痨，他迫不及待地回答道：“因为魔像的思维是建立在程序芯片或智能核心等机械造物之上的，是可以大量无损复制的；而构装体虽然也不乏装载程序芯片和智能核心，但是本质上它们是具有灵魂，独一无二的，它们驱动‘肉体’的根源在于灵魂的决定。”
“啪啪啪啪~”贤者鼓了鼓掌，以示对矮人的鼓励，“说得很好，稍微讲一下你刚才一点点小小的瑕疵，即使是程序芯片和智能核心也是不可能无损复制的，从物质角度上来说，一颗灰尘也可能改变芯片的运载程序。”
勇者气鼓鼓地瞪了一眼矮人，心说，你到底哪边的？
矮人吐了吐舌头。
“灵魂是意志和意识的集合体，肉体是记忆和思维的承载体，两者合一就成为了我们所说的‘自我意识’。”贤者的面部表情愈发丰富，“所谓的‘东方贤者’也绝无不同，东方贤者的灵魂加上东方贤者的肉体，那就是东方贤者本人。而我的灵魂就是东方贤者的灵魂没有异议吧？这具身体也的确是东方贤者的身体没错啊。”
“可是你的灵魂已经不是……”勇者又卡住了自己要说的话，“呃……”
“正如勇者所说，幽灵先生你的灵魂虽然源自贤者，甚至于说实质上是贤者灵魂腐化后的结果，但是这并不等于说你的灵魂就是贤者的灵魂。”法师帮助勇者反驳了贤者。
“问题在于灵魂吗？也就是说我所附身的这具尸体你们依然承认是贤者的身体咯？”贤者问道。
众人虽然很不想承认，但是思考了一阵之后还是点了点头。
“一具发生尸变变成僵尸的尸体依然还是死者生前的那具身体，而被死灵能量腐化的怨灵却不是原来的那个灵魂吗？”贤者再次问道。
法师皱起了眉头，然后说道：“我很难反驳这一点，但是，在讨论这个问题之前，请允许我提一下我在南方魔法王国学习魔法时学到的一个思想实验，我认为那个例子和这件事情非常相似。”
“请便。”贤者点点头。
“魔法王国位于大陆南方，有整整四分之一的边境是海岸线，因此那里的航海行业和魔法行业一样发达，著名的法师之城忒修斯城同样是一座非常有名的海港城市。有一天，忒修斯魔法学院的一位教师在和朋友争论之时指着窗外港口上停泊的船只，然后向他的朋友问道：‘忒修斯的航海业非常发达，我听说现在修船技术在魔法的帮助下突飞猛进，甚至于连龙骨损坏的大船都可以被修好。’他的朋友们都同意他的说法。”
矮人听到这个消息倒是非常感兴趣，开口问道：“龙骨损坏的船只都能修好，这是真的吗？”
贤者说道：“目前当然还是做不到的，除非有极为强大的法师愿意花上大量时间去船厂帮助修船工进行大量的施法作业才有理论上的可能做到。不过嘛，既然说了是思想实验，那么只要有这样的理论可能存在就有论证的意义。”
法师点点头，说道：“幽灵先生说得很对，不过还是听我继续讲下去吧。魔法教师的名字叫做普鲁塔克，他又说：‘忒修斯的航海业已经兴盛了数百年，许多船长拥有的船只并不是一代人所能购置得起的，基本上都是数代辛劳积攒而来的，因此许多船长对船只非常爱护，即使船只遭受了巨大的破坏也要进行维修并传承下去。’对于这一点，普鲁塔克的朋友也不得不承认。”
贤者开口道：“其实这个故事我也听说过，请允许我接着你的讲述继续讲下去，看看我听到的版本和魔法王国的法师们听到的是否有所出入。”
法师失笑道：“是这样吗？那请幽灵先生说说看你听到的版本吧。”
贤者说：“普鲁塔克对他的朋友们提出了一个问题——如果一艘忒修斯的船只多年航行，已经传承了数代。在航海生涯里，它不断进行维修，只要一块木板腐烂或是破损，那么船长就会用新的木板替换掉旧木板，以至于数百年后，所有的木板都不是最开始出厂的船上的部件了，那么，这个时候的这艘船还是原来的那艘船吗？这就是魔法王国著名的‘忒修斯之船’思想实验。”
众人都沉默了一会儿。
“不是！”勇者说道。
“哦？我记得你们之前还承认这具僵尸就是贤者的身体呢，这难道和‘忒修斯之船’有很大的区别吗？”贤者歪歪头。
“那……僵尸也不是贤者的身体，不，尸体是死人的身体，我们说的肉体是指活人的身体，死人的身体当然不是活人的身体了！”女精灵及时反驳道。
“啪啪啪。”贤者鼓起了掌，“非常聪明的回答。活人和死人吗？那么……”
“在幽灵先生刚才说的那一段后面其实还有半个问题，如果最后那艘船已经不是原来那艘‘忒修斯之船’了的话，那么什么时候才变的？”法师凝重地解释道。
“呃……最后那个部件，不，第一个部件被替换的时候！”女精灵思考了下，勉强地说道。
“可是新船出厂的那一刻就已经遭受到了浪击风吹，所有的部件在接触空气的那一瞬间就已经遭到了改变，按你这个逻辑来说也就是‘忒修斯之船’在出厂那一刻以后就再也不存在了咯？”贤者逼问道，“如果是这样的话，那么同理可得，你们说的那个叫做‘东方贤者’的人早就不在了。”
“哼，这个东西很简单啦，在我们矮人族群里也有类似的谚语，叫‘老爹的旧斧头’。矮人老爹有把旧斧头，斧头和斧柄都已经替换过很多次，但是斧头还是那把斧头。”矮人说道，“所以说我觉得贤者还是贤者啦，老喜欢讲这些弯里绕去的东西。”
贤者等了一会儿，看大家都没有什么话讲，于是开口道：“我最后问大家一个问题，如果用忒修斯之船上多年替换下来的老部件重新建造一艘新船，那么和那艘已经面目全非的老船比起来，到底哪一个才是真正的‘忒修斯之船’？”
众人仍是沉默。
“如果你们不理解的话，我就问得明白一点。死去的东方贤者灵魂化作的幽灵和他死后尸体变成的僵尸融合在一起以后，无论是意志、意识还是记忆和思维都已经回复，那么这个最后的幽灵和僵尸的融合体比起你们想象中的那个伟大、光明、正义的‘东方贤者’的虚拟形象，究竟哪个才是真正的贤者本人呢？”
在故事的结尾，那位不知还算不算是东方贤者的怪物问出了这样一个隽永的问题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