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35章第三回上篇
第三回_惹龙惹虎不该惹阿猫阿狗，骂爹骂娘莫要骂龙子龙孙
万象通感觉一直干吃猪头肉有些齁了，便喝了一口茶，说道：“圣人有言，‘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所以除了女子，还有一帮人也是惹不得，那就是乳臭未干的小儿之辈。”
郑阙皱皱眉：“万大叔你说的这‘小儿辈’是真的小孩子还是说的什么‘蛇蝎小人’？”
万象通重重放下茶盏：“废话，当然是说那些孺童了！小人还用我特意提点吗？正所谓‘阎王好惹，小鬼难缠’、‘明枪易躲，暗箭难防’，你多大了，君子小人谁能得罪还能不知道？倒是分辨君子小人是门大学问，以你的智识，我这里跟你也很难讲清楚。”
郑阙瘪瘪嘴：“万大叔你瞧不起人。”
万象通眉头一皱：“就是你这个样子，那些黄口小儿专爱跟你似的装委屈。这人啊，有两段时间，你没法跟他讲理，一个就是稚童丫头，一个就是老丈老妪。《礼记?曲礼》里写‘七十曰老，而传；八十、九十曰耄，七年曰悼，悼与耄，虽有罪，不加刑焉。’这七八十岁的老人家跟你装疯卖傻、倚老卖老你能说啥？他要是上来和你碰瓷，那就是皇帝也得避一席之地。这小儿若是不读书不明智，那可真的是调皮捣蛋、无恶不作，你能跟小孩子置气吗？他还是个孩子啊！你能拿他怎么办？”
郑阙说道：“本来就是啊，小孩子什么都不懂，怎么又惹不起了？”
万象通冷笑一句：“什么都不懂？哼！《周礼》说‘未龀者，皆不为奴’，那还有道理。龀者，毁齿也，男童八岁，女童七岁，还没有换牙，即使做出大恶之事也无需担责，当然无可指摘。但国朝承唐宋合制之律，《唐律》写‘七十以上十五以下及废疾犯流罪以下收赎；八十以上十岁以下及笃疾犯反逆杀人应死者。上请；盗及伤者人，亦收赎，余皆勿论；九十以上七岁以下，虽有死罪，不加刑’，这给了那些犯人多少钻漏的空子？你可听说过北京的‘银枪案’？”
郑阙额头发汗，不知如何接口。
万象通见郑阙没接话也不在意，自顾自说了起来：“教坊司右司乐李家中的公子自幼就生活在众星捧月之中，养成了无法无天的性格，在整个顺天府的衙内界都是赫赫有名的一号爷儿。李衙内住在顺天府宛平县海店湖畔，故而人送外号‘海店小霸王’。但李衙内自己可不喜欢自刎乌江的霸王项羽，更崇拜白马银枪、七进七出的常山赵子龙，于是找了教头熟习弓马，倒也整日晃荡，骑白马、着银甲、持银枪、横行乡里，自号‘玉马银枪将’。有一日这李衙内找了一伙儿小伴，在教坊司点了位清倌人吃酒，玩乐中酒意上头，居然合起伙来把这位卖艺不卖身的清倌人给开了苞。事情闹到了顺天府那里，终于惊动今上，交付大理寺查案，结果你猜怎么着？这位‘海店小霸王’居然正好十五，按《唐律》‘七十以上十五以下及废疾犯流罪以下收赎’的条文当可收赎脱罪。据说有人在‘银枪案’四年前就听李司乐在大庭广众中提及其子已然十七，这为何四年后大理寺反倒查出是十五岁那可就不知道咯。”
郑阙叹了口气，没有接腔。
万象通愤愤地骂道：“如今的小儿辈们可不比早年，见多识广的什么不懂？这《大明律》和《唐律疏议》比谁都清楚，他们就是仗着律法的庇护为非作歹。律法难道就是用来保护这群小畜生的吗？真正该保护的孺子却无人愿意看上一眼。”
郑阙犹豫道：“这……”
万象通恨恨地咬了一口猪头肉：“成化二十一年尝有奏曰‘浙江温台处三府人民所产女子，虑日后婚嫁之费，往往溺死’。结果都察院回奏时竟说‘此弊不独三府，延及宁、绍、金华，并江西、福建、南直隶亦然。’由此可知，南方各地，婚嫁之费奢贵成风，百姓不堪其负，故而盛行溺女习俗。当然，北方虽未成风，亦不乏此象，俗风贱女、轻女，生辄不举。《金华府志》就记有永康县‘惧乏妆奁，则溺其女，惧乏聘娶，或溺其男。’的歪风邪气。殊不知他们如此溺婴害命，导致天下男女之数失衡，如今男多女少，适婚女子竟成了男子争抢的香馍馍，这女尊妖说也就有了孕育的田地，这可正是天下人自食其果了！”
郑阙惊讶：“竟有此事？”
万象通说：“不错，当然有这事了，难道你没听过‘五月五，生五毒，男害父，女害母’的说法吗？天下俗人多有迷信，东汉泰山太守应劭所著的《风俗通义》就记有这一条目，可见此事流毒已久。人说五月为‘恶月’，而五月初五更是‘恶月’中的‘五毒日’，这天出生的婴儿必多为‘五毒’蛇虫之属投胎转世，妨害父母性命，所以除了虑及婚嫁费用的情况，五月时也经常出现大量溺婴、弃婴。“
“说起孩童啊，还有一个禁忌要和你讲讲。那就是宠物猫狗，千万千万不要乱碰！”万象通严肃地说道。
“哈？为什么？”郑阙不解道。
“宠物在许多养宠之人眼里就是他们的家人儿女，极为看重。更何况，最近江湖上兴起了一个名为‘百兽盟’的泛爱联盟。你知道，出门在外，人人都对马匹非常重视，没了这代步工具，那么我们江湖人士也就寸步难行了。江湖上爱马成痴，将坐骑当作情人般呵护的可不在少数，更别提那些喜欢带上一大堆爱宠出门的侠少侠女了。蒙古草原上的飞马派你知道吧？”
郑阙点点头：“听说过，据传是全天下最好的宝马牧场，连苑马寺养的御马都比不上他们。”
万象通说：“不错，可正是这全天下最好的养马牧场，三年前被百兽盟找上了门。谁都没想到，百兽盟居然把人整个门派的宝马全给‘解放’了，气得飞马派掌门告上京城控诉那些百兽盟的侠少侠女。”
郑阙问道：“结果怎么样了？”
万象通摇摇头：“东厂讲武堂的督主收了百兽盟的几匹汗血种马，这事情就不了了之了。还有山东绿林里有位臭名昭著的响马叫做‘血手人屠’张麻子，平日里欺男霸女、横行乡里，干了不知道多少缺德事。有一天啊，这位张麻子弄死了一家佃户之后，闲着没事把那佃户家里养的一只猫拿到大街上虐玩剥皮致死，还把场景拍倒了影石上分给朋友们看。不知怎么的，百兽盟拿到了那枚影石，气得一帮子人直接跑去了山东，把个张麻子点了天灯挂在城门上三天三夜，没人敢去动，最后是张麻子的头皮被太阳晒化了尸体挂不住掉了下来才有小吏收拾掉了。他们这出手也很讲究，吃蛇种蛊的太恶心就算了，杀猪宰牛的太臭了也不管，但是你要是敢吃猫吃狗那就是十恶不赦！说来他们哪里是什么百兽盟，根本就是萌宠盟！所以‘百晓生’钱谦益给这事儿定了个结语，‘行走江湖，惹龙惹虎你是不该惹上猫猫狗狗！’。”万象通煞有其事地吓唬郑阙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