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间里没有点灯,灼儿拿过红菱手里的灯笼抬高了才发现,季常歪在桌案后面的铺着虎皮的雕花木椅上,闭着眼似是睡着了。不等灼儿吩咐,红菱手脚麻利的打着火,点了一盏灯。轻手轻脚了退了出去。
灼儿走到桌案前坐了下来,打量他烛火下的面容,她从来没有这么仔细的看过他。他的面容十分清秀俊逸,眉清目朗,虽然缺少季康的刚毅,也没有太子圆柔。他的骨子里是柔中有刚,刚中有柔,跟他的性子一样刚柔相济的恰到好处。这一刻灼儿发现季常才是王储的最佳人选,怪不得皇后如此处心积虑的除掉他。
“嫁来齐国,原本是打算嫁给太子,然后顺理成章的成为皇后,成为齐国最尊贵的女人是不是?”季常缓缓睁开眼,话语里不是嘲弄,是深深的疲惫,听起来有气无力的。
“是,很傻,很天真是不是?”灼儿坦诚的说。当初从薛国一路走来,听着大家的颂扬,就好像已经是齐国最尊贵的皇后了,那是的她真的很单纯。
“没料到却嫁给了我这个废物王爷。”
“开始是那样认为的,后来心里打算着跟王爷平平静静的过一生也是好的。不过事实说明是我错了。”
季常自嘲的笑笑,想起第一次见到碧桃公主,她从昭德门进入大殿,虽是被父王赐了死罪,她却不惊不慌,步态从容。那种睥睨天下的安闲神态,不用跳舞就已惊为天人。让他更加惊奇的是她并不是只有外表的美,拥有聪慧的美丽更加魅力四射。她不屈服命运,与父王和太子的人斗智斗勇。她竟然凭着自己的力量避开了父王的魔掌。他欣赏她的聪慧和勇气,当时把她赐给自己,他看到她是那样的不甘愿。不过,这没关系,他把她娶回家曾经想过与她平平静静的相守田园。可是毕竟力量太弱,父王不甘心错过美人,将自己派往边关。他曾经想过带她逃离,可是他终究放弃了这个决定,他要用她换来掌管军队的权利。他从母亲惨死后,就一直深藏自己的能力,暗暗地积蓄力量。他要为母亲复仇,就要战胜太子和季康,坐上那个天下至尊的位子。一直这样深藏不露也是不行的,总要找一个机会启动全盘计谋,这是一个绝好的机会。他居然很犹豫,正如黄玉说的,太子可以放弃的,你也可以,为了这个复仇的计划,什么都可以暂时舍弃。
一个是蓄谋多年的复仇大业,一个是初次体验的一见钟情,权衡利弊下将后者放弃,虽说当初有不得已的苦衷,但要重新选择一次,季常知道自己依然会选择后者。是他对不起她,就算是平静的生活也不能给她。
“你走吧,回薛国去。不是一直很想逃离这里吗?”
面对如此平静的季常,灼儿忽然红了眼眶:“是呀,我曾经很想逃离这里,可是现在我还能心安理得走吗?要我在最危险的时候抛下自己的夫君独自逃离,从此在世人鄙视的目光中苟且偷生?”
“我曾经舍弃过你,误会过你,所以你怎么做都不过分。”季常努力为她找各种抛弃他的理由。
“那些谁人看见,又有几个人知道,假如今天我弃你而去,世人只看到一个背信弃义的妻子。”灼儿泪水氤满眼眶,即使她怨过他恨过他,她却做不到在他最艰难的时候弃他而去。
“要走我们一起走,不管到哪里,只要大家能够在一起就好,不是吗?”灼儿的眼神里满是乞求的光芒。
“灼儿,你那么聪明。你觉得可能吗?皇后费了这么多心思终于想出这条妙计,怎么会让我轻易逃出去。假如没有我,你们任何一个人皇后都肯放过,唯独是我反而会连累大家。”
“她只是怕你的才能挡了康王的帝王路,我们走得远远的,再也不回来。”灼儿止不住泪落如雨,她发现自己在季常面前怎么也坚强不起来。
“来不及了,以前也许可以,现在不行了,已经昭告天下,就算皇后放过我,太子也不肯。”季常动容的把她拥在怀里,她也只是个十八九岁的小女孩儿,命运这样对她是不是太残忍,季常无奈的说。
“听话,明天我会安排人把你送出城。”
灼儿知道季常说的都是实情,可是她无论如何狠不下心来,使劲的摇着头说:“不,我不走。”
“留下来白白搭上一条性命,值得吗?”他伸手为她擦去泪水,沉声叹息,他该怎样劝服如此执拗的她。